“停。”騎在大角鹿上的瑟蘭迪爾制止了阿蘿拉毫無文采的彩虹屁，“實際上我並不是爲人類而來。”
“但您的舉手之勞對我們而言如同雪中送炭。”不得不說巴德就比阿蘿拉有文化多了，他看向給人類發放食物和水的精靈們，“這份恩情長湖鎮的人們都會銘記於心。”
被巴德吹捧的瑟蘭迪爾的臉色肉眼可見變得不錯，阿蘿拉打量着這些穿着金色盔甲全副武裝的精靈們，試探性地問道：“您是爲那份珠寶而來嗎？萊戈拉斯有和我提到過，那是您妻子的遺物。”
“……他所言非虛。”聽見了自家兒子的名字，瑟蘭迪爾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阿蘿拉的身上，他注意到她身上纏繞着的繃帶，“龍的燒傷？”
這話題跳躍一下有點快，阿蘿拉愣了一下才點點頭：“沒什麼事，陶瑞爾的醫術很棒，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了。”
後背一直在隱隱發熱有點癢，爲了防止她手賤她才特意將傷口先纏上了。
瑟蘭迪爾說了一串很長的精靈語，然後才換回通用語：“你可以去詢問埃爾隆德，他知道怎麼做。”
阿蘿拉這才反應過來，國王陛下剛纔說的那句話應該是一句咒語。
她感到非常新奇，這位國王陛下似乎因爲她是萊戈拉斯的朋友，把她當作了一個需要稍微關照的小輩。
“萊戈拉斯也和我說過，說萬一留疤的話可以向您請教。”阿蘿拉乾脆也套起了近乎拉起了家常，“他說奧克們的動靜不太對勁，於是才深入敵腹去打探下情報。”
瑟蘭迪爾微微頷首，示意他已經知情，但很顯然，從他的神色來看他並不認可他兒子的行爲。
瑟蘭迪爾的態度並沒有因此軟化，阿蘿拉不得不硬着頭皮繼續說：“若您此次行軍的目的確實是屬於您的寶石，我願意同矮人交涉。”
“我們人們被承諾擁有孤山寶藏的一部分。”巴德也補充道，“在這點上，我們有共同的立場。”
瑟蘭迪爾輕輕笑了，這位高大的精靈像是在看着兩個天真幼稚的孩子，嘲弄卻毫無惡意：“你們試圖和矮人講道理？”
“那並不是隨便的矮人。他是索林·橡木盾，守諾的孤山之王，也是我的朋友。”
“如果是爲了阻止戰鬥，我甘願一試。”
在這點上阿蘿拉和巴德給出了理由不同但結果一致的回答。
“你們只有一次機會。”瑟蘭迪爾望着這兩個人類，有時候哪怕是精靈都不得不承認人類這個種族的奇怪，他們之中並不缺乏敗類，卻不管是哪一代都有人閃爍着光芒，有着連精靈都會心生敬意的高貴品質，“雖然我並不看好……但你們不妨一試。”
瑟蘭迪爾從懷中掏出來了一個小瓷瓶，拋給了阿蘿拉：“治燒傷的藥。”
阿蘿拉接過了瓶子，剛想說一長串話表達她的感激，這位國王陛下估計是不想聽她那辣耳朵的發言，擺了擺手做趕客狀。
阿蘿拉：……
她的吹捧就那麼難以接受嗎！！
*
不得不說，國王陛下出手贈予的藥就是不同凡響，找了西格莉德幫忙的阿蘿拉覺得自己已經滿血復活啦！
話說回來，居然隨身攜帶這個，估計瑟蘭迪爾很注意臉部傷疤的保養和維護呢。
騎在馬匹上的阿蘿拉跟在同樣騎着馬的巴德身後，順便一提這兩匹馬也是找瑟蘭迪爾借的，他們沒騎多久就來到了孤山的大門處。
情況有一點不對勁。
阿蘿拉盯着這個用石頭臨時堆積起來的大門，爲何這石塊堆積得如此高又如此匆忙？難道是……矮人害怕人類或者精靈不講道理把所有的財富都搶走嗎？
終究不願意把矮人想的太壞的阿蘿拉安慰着自己，有搭沒搭地聽着巴德和索林的一問一答。
他們互相問候、互相嘲諷，索林嘲諷巴德全副武裝、不懂謁見國王之禮；巴德嘲諷索林畫地爲牢、如強盜守在寨中。
他們的一問一答充滿了文學性，如果有人能把每句話完完整整地記錄下來一定會成爲不錯的史料，最起碼阿蘿拉想不出來這麼高明的句子。
巴德懇求一場會談，索林答應了他的請求，阿蘿拉從馬背上翻身而下，跟在了巴德的身後，她的心中存着事，沒有注意到一隻渡鴉飛向了天邊。
長湖鎮的臨時鎮長和孤山之王隔着厚重的石門就着縫隙交談着，巴德要求索林給予他們應得的財富，索林要求精靈退兵，在聽到索林拒絕了巴德，並且給出了他當時是被逼無奈，而不是自願向長湖鎮的居民承諾的時候，阿蘿拉終於忍不住了。
她說的這番話，正如索林曾經在瑟蘭迪爾面前控訴的那般。
“……阿蘿拉。”索林終於叫出了他一直努力忽略的人的名字，“是什麼立場讓你在我面前大放厥詞？我的外交官？”
“爲了人類和精靈，也爲了矮人。也爲了公平和真理。”阿蘿拉靠在石門上，直視着索林的雙眼，“我並沒有背叛你。”
“是嗎？”索林冷笑着，“那我以山下之王的名義宣佈，你被解僱了。”
阿蘿拉深吸了口氣，按捺住內心的憤怒。
她隱隱聽到了其他矮人用不贊同的聲音喊着索林的名字，這給了她一點安慰。
更何況，現在的重點並不是爭論她應該受到什麼樣的待遇，而是財富的所有權。
“你當然完全有理由不去嘉獎屠龍的勇士，我完全認可這一點，雖然是矮人喚醒了史矛革，但是這不是國王的義務。”說到這裏的阿蘿拉尾音一轉，“可國王，應該一諾千金。你難道忘記了嗎，索林？你和我說你要讓長湖鎮繁榮，向你祖父在位時的那般。你要讓所有人都願意來這片地方，讓所有的人們都對未來充滿信心。”
阿蘿拉想起宴會時微笑着的索林，她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哽咽：“你忘記了嗎？”
“人們應該靠自己的雙手獲得財富，而不是不勞而獲。這是矮人們世世代代努力才挖掘出來的財富，我不會把它們分享給人類，哪怕是一個子。”索林不爲所動。
阿蘿拉都要爲這樣油鹽不進的索林絕望了：“那我呢？你說我可以隨時來參觀矮人的宮殿，這也不算數了嗎？”
“……如果你是爲了參觀而來，我們會歡迎你，但不是現在。”索林的口吻又再度變得強硬，“更何況，你已經選擇了你的立場，不是嗎？”
阿蘿拉絕望了。
她僵直站在原地，聽着巴德斥責索林的承諾不值一文，聽着索林說要放箭的警告，過了許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所知道的那個索林·橡木盾絕不會如此。他愛財但不貪財，小氣但不吝嗇，嘴硬卻又心軟。作爲領導他當機立斷，作爲朋友他慷慨大方。他不輕易許諾所以重諾。索林，看看現在的你。我所認識的那個索林·橡木盾去哪裏了？”
一支箭飛向了阿蘿拉的腳邊，阿蘿拉幾乎都要笑了：“你會殺了我嗎，索林·橡木盾？”
“帶着你的人類朋友離開，屠龍者巴德。”回答她的是索林仍然冷酷的話，“下一次就不會是這個準頭了。”
巴德拽住了阿蘿拉的手，阿蘿拉沒有反抗，那個瞬間，巴德看到了阿蘿拉眼底的淚光，他幾乎都要懷疑是他看錯了，因爲下一秒阿蘿拉的聲音就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冷靜：“我們走。”
比爾博看着騎馬遠去的兩個人影，他出奇地憤怒了，和他一樣的還有好幾個矮人：“我們不應該這麼對待阿蘿拉！她是我們的朋友！”
“站在精靈和人類立場上的朋友。”索林迎着大家的義憤填膺，給出了他的答案，“既然道不同，這對她更好。”
矮人們也不是笨蛋，他們都聽出了這句話的潛臺詞。
是的，如果阿蘿拉選擇待在精靈和人類之中，她受到的遭遇越是不公，她的處境會越好。
有的矮人們被這句話安撫到了，他們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這件事。
又或許，他們只是把更深一層的迷茫埋在了心中。
就像索林的大侄子，菲力，索林欽點的王座繼承人。
他回想着舅舅進孤山以來的變化，菲力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將自己的質疑聲問出口。
——我們爲什麼，不能將財富分給人類呢？明明有足夠多的金銀珠寶！
因爲他知道問出口了也是徒勞。
龍病。
他們都知道索林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原因，可他們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