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張忠山提出來時，張思婉是有些猶豫的。
畢竟如今張家重新死灰復燃，任何一筆訂單都不能夠當作兒戲對待。
這些年她不在張家內部工作，並不知道張茂凱的能力如何，但看他平日裏的德行，也有大概地猜測。
她微微皺起了眉頭：“爺爺，堂哥回張家工作這件事無可厚非，畢竟都是一家人，自家的企業自然用自己人最好。”
“可是這一次畢竟是我們第一次跟萬樓和江夏合作，兩邊都是慶城數一數二的大公司，一旦出現什麼差池，後果不堪設想。”
“您也不希望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被白白浪費掉吧？”
張忠山還未做表示，張茂凱便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張思婉你什麼意思！事情交給我，難道一定會搞砸嗎！”
“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三本畢業，正經上過大學的。”
“就算你考了名牌大學，沒畢業你也是個高中生。你都能當經理，我憑什麼不能當採購？”
因爲激動，他說話時唾沫星子橫飛，指手畫腳的樣子恨不得衝上來張思婉的脖子。
想到林燁就在外面，張思婉心定了不少。
但她不習慣反駁家裏人，便用沉默來應對。
張忠山畢竟多吃了幾十年的飯，對自家人更是摸得通透，“咳咳咳”地咳嗽了幾聲，漲得臉色通紅，一副隨時都要昏厥的樣子，把張思婉嚇了一跳。
“爺爺您沒事吧！”
張思婉急忙過去給他順氣，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擡起頭來時，眼裏竟然多了一汪濁淚，張思婉當即愣住了。
只見他從懷裏掏出來一個小布包，塞進了她手裏：“這隻鐲子，是你奶奶臨終前讓我交給你的。”
“你也知道，她生前最喜歡你了，一直希望你能夠把咱們張家帶上康莊大道！”
“我知道，你對家裏人有些意見，覺得我們前幾年怠慢了你。可是你不明白，我們哪裏是想故意虧待你啊？我們是爲你痛心啊！”
張思婉從未得到過爺爺這樣的態度，平日裏嚴肅陰沉的老人，此時突然垂淚，任誰都不知所措。
“爺爺您說這些幹什麼呀？”
張忠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抹去了淚水。
“原本你奶奶去世的時候說了，鐲子要在你結婚的時候交給你，雖然不貴重，但跟了她一輩子。”
“可是我之前始終覺得，你所託非人，把自己搞得前途盡毀，才一直賭氣不肯給你，我只是……替你可惜啊！”
“但現在看來，你似乎誤會了我們對你的一片擔憂。既然如此，那我就把桌子交給你，隨你去吧。你要繼續恨我們，那就恨吧……”
張思婉並沒有林燁的火眼金睛，自然看不出張忠山的七十二變。
在他的口中，三言兩語，便將幾年來的冷眼和虐待，說成了痛心和惋惜，還把已故的老太太搬出來，打得張思婉猝不及防。
“爺爺，我跟林燁是真心相愛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後悔從前的決定。”
“但你們是我的家人，我從未恨過你們。”
“不過你們放心，我跟林燁一定會好好努力，讓你們看到我選擇他是對的！”
張思婉的語氣也柔和了下來，心酸地看着手裏的鐲子：“奶奶在天之靈，也會支持我的。林燁他雖然沒什麼錢，本事也不大，只有一身蠻力。但我知道他愛我，哪怕當個小保安都想要給我最好的……”
“原來如此，看來，之前是爺爺誤會你們了……思婉，你能接受爺爺的道歉麼？”
張忠山話鋒急轉直下，張思婉哪有不接受的道理？
話都說到了這裏，她也不好再繼續拒絕張茂凱了。
“算了，用自家人，總比用外人好。不管怎麼說，堂哥都不會坑害自家公司的。”
張思婉凝着眉頭做了決定：“這樣吧爺爺，您也別說什麼對不對得起的了，我明白您的意思。”
“就讓堂哥先去負責萬樓第一筆訂單的採購，要是沒什麼問題，之後我就讓他負責所有萬樓訂單的採購。”
“不過要是他能力不足，出現任何問題，那我只能……”
聽她鬆了口，張茂凱立刻興奮起來，上來一把握住她的手：“你就放心吧妹妹，有哥哥幫你看着，材料絕對不會出任何問題！”
張思婉不習慣他如此熱情的態度，點了點頭便說要送孩子，出去了。
她一走，屋子裏的氛圍頓時冷了下來。
張忠山眼角未乾的淚水恍若結了冰，冷冽異常。
“茂凱啊，這次我爲了你，可是什麼瞎話都說了，這張老臉算是丟盡了，你可別給我丟人啊？”
張茂凱二話不說，當場給老爺子跪了下來，連磕了三個響頭：“爺爺，孫子就知道您向着我。”
“您也看到了，現在張思婉口口聲聲向着林燁，再這麼下去，只怕要把咱們家都送給他了！”
“只要您讓我回張氏，我肯定幫您盯着他們夫妻倆個，決不允許任何外人染指咱們張家的一分錢！”
他說的，也是張忠山心中所想的。
吃了前兩次的虧，張忠山已然明白過來，無論是張思婉和林燁，都不是能用硬手段掰得過的。
林燁這小子可邪性得很，背後也算有些人脈，軟硬不喫。
不過還好，張思婉從小就心軟，被打壓了這麼幾年，骨子裏有種賤性。
只要稍微對她示好一下，給點好處，很容易就會被迷惑。
“行，你發現了任何問題，隨時告訴我。”
張茂凱剛滿口答應，又膩膩歪歪地不走：“爺爺，剛纔你給她的那隻鐲子看起來成色不錯啊，真是奶奶留下的？”
“如果是的話，您是不是記錯了？她老人家應該說的是留給孫媳婦吧……”
看自家孫子沒出息的樣子，張忠山生氣地用柺杖抽了他一下：“隨便花兩千塊錢買的，滿意了？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