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中年人都有些不可思議,不過一想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或許只是他運氣好,以旁觀者的姿態看到了他們沒看到的漏洞而已。
坐在肖在川對面的中年人淡淡地掃了林燁一眼,眼神裏並沒有讚賞,反而有幾分輕視。
“年輕人,走活了一步算不得什麼,你看看,這盤棋現在還是黑弱白強,你要如何走出一盤和棋來?”
林燁想都沒想就直接搖了搖頭:“這盤棋和不了。”
肖在川沒有說話,倒是那名中年人呵呵冷笑一聲:“既然和不了,你就別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你們年輕人愛折騰,初生牛犢總是不怕虎。”
“可是也需知初生的牛犢角都沒長出幾寸來,可以不怕,但若是妄想一口把老虎吞下去,那就是愚昧了。”
中年語氣嚴厲,儼然一副長輩的姿態。
他今天過來,也是爲肖在川的事情而來的。
事態的發展他早有耳聞,只是現在他自己所處的位置已經不足以讓他支持肖在川走出困境了,所以今日過來,本就是抱着安慰老友的心態的。
可是還沒開口,就從肖在川口中聽說了林燁的事。
要用改變肖在川的困境,來換取肖錦瑜爲他賣命。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交易,血賺不虧。
但是都不用仔細想,就知道是癡人說夢了: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難道能比肖在川那些在官場上混跡多年的老朋友還強不成?
別的不說,就連肖在川今日願意面見這小子的事情若是傳了出去,只怕都要被不少肖家的對手恥笑多年了。
說的無非是肖在川真是走到絕路了,死馬當作活馬醫,就連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的話都信。
中年跟肖在川多年感情,決不允許肖在川都要退位了,還要留下一段笑話。
而且他在官場多年,最看不上的就是林燁這種滿嘴跑火車的年輕人。
自己幾斤幾兩還沒掂量出來,就妄想插手此等大事,實在是可笑!
然而林燁並沒有跟他生氣,只是淡然地說道:“我說這棋和不了,那是因爲我下棋,向來只有輸贏一說。”
“所謂的和棋,於我而言跟輸了沒什麼區別。”
“這局棋也是如此,我能贏,所以我才說這棋和不了。”
林燁口吻平淡,情緒並未有任何波折。
然而中年人聽了卻是一聲冷哼:“呵呵,口氣倒是不小。好,那麼我就來跟你下一局,讓你看看這盤棋到底會不會輸!”
“請。”林燁並未起身,而是坐在原地悠然地看着棋盤。
當中年落子之後,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便說出了接下來要走的位置,令中年眉頭一皺。
就連旁邊的肖在川見了,都深沉的規勸了一句:“年輕人,落子無悔,走錯一步,便沒有反悔的機會,你可要三思啊。”
林燁十分理所應當地答道:“旗鼓相當,纔有三思的必要。若是穩贏的局,還有必須要三思麼?”
“呵呵,猖狂!”中年一聽,臉上掛了一抹怒意。
他知道這個年輕人上門來,是爲了求賢與肖家,想要表現那是肯定的。
但即便是表現,也不該如此浮躁,萬一輸了,等會兒只會更加難看。
“年輕人,我提醒你一句。坐在你面前的是川渝圍棋協會的會長張中人,你若是聽說過他的名字,就該知道這局棋你贏不了。”
“你若是沒聽過,我便告訴你他曾經得過棋聖徐老的幾分指點。”
“如此,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林燁聞言,只是淡然一笑:“噢?得到過徐老的指點,那說明境界不錯了。”
只是張中人和肖在川不知道的是,坐在他們二人面前的,可是他們口中的棋聖追着餵飯都偷偷逃跑了的人物。
張中人傲然落子:“小子,今天能夠跟我下一局棋,也算你沒白來。”
“畢竟人生彎路良多,能得到人給你提前指點一番,及時止損,免得日後釀成大錯,也算是幸事了。”
作爲懂棋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局棋白子的優勢實在是太大了,幾乎是壓倒性的。
儘管剛纔林燁那一手扳回了一程,可是之前崩盤太過,現在已經無力迴天了。
然而,有這樣的認知,那麼對圍棋的認知,也就侷限在“懂”字了。
林燁脣角含笑,眼神卻十分平淡:“還有三子,你就要輸了。”
言罷,直接說出了下一子的位置。
張中人仍舊沒放在心上,自信地落下了自己的白子。
“十之六,圍殺。”
林燁輕描淡寫地吐出了幾個字,肖在川一邊搖頭,一邊替他落了子。
然而,當這一子落下之後,張中人和他都愣住了。
半晌,張中人的白子都沒能落下。
因爲他們都看出來了,原本徹底崩盤的局面,不僅被林燁生生盤活了,還在絕境之中殺出重圍。
將之前的困局轉變,反客爲主,直接以困局轉換爲圍殺的攻勢。
張中人確實棋藝不錯,走到這裏,他便已經看出來了,只要林燁再在八之六的位置反夾,那麼他這盤棋就徹底輸了。
就連肖在川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站起來,看着棋盤發愣:“這棋,居然贏了?”
將死棋盤活不說,還將原本必輸的局給盤贏了?
林燁隨意地掃了一眼棋盤,現在棋盤幾乎已經滿了。
可是他就這麼一眼,便說出了這局棋最後的走向:“下完八之六的反夾,剛好贏你半目。”
張中人還是有些不死心,在肖在川替林燁落子之後,又拿着棋子思索了半天。
可無論他橫看豎看,白子都只有一個結局:“我輸了。”
這時,肖在川趕緊數了一下棋盤,越到結尾,他便越是驚訝:“剛好……就贏半目!”
他驟然看向林燁,目光之中除了震驚還有欣賞:這個年輕人,似乎是有些不簡單。
“錦瑜,去問問午飯好了沒有,讓客人用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