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時，給林燁的只有一壺清茶。
但現在一盤棋，就讓肖在川有了跟他喫頓飯的心思。
他想得很簡單：即便這個年輕人對自己而言沒有任何幫助，但最起碼他這一局翻盤，讓自己原本被敗局已定壓得喘不過氣的心情好了不少。
就算當逗個悶子，也該讓他留下喫頓便飯。
不過張中人卻不以爲然，沒等林燁站起來，他便一把撥亂了棋盤，驟然起身：“呵呵，此棋非彼棋。”
“若是這點雕蟲小技就能保人平步青雲的話，那我張中人現在就不該窩在這裏了。”
“年紀輕輕，不知天高地厚！”
言罷，他直接拂袖先行，自己往餐廳走去。
肖在川笑眯眯地站起身，朝着林燁道：“小夥子，你別介意，老張這個人脾氣是暴躁了些，也好面子。”
“被你一個小輩贏了一局必輸的局，臉面上掛不住而已。”
“你作爲年輕人，就讓讓他吧。”
肖在川溫文爾雅，把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他都把話說到這種地步了，林燁還能計較麼？不是不能，是沒有必要。
畢竟他今日來的重點是肖錦瑜，張中人不過是個配角而已，他沒必要爲了幾句陰陽怪氣的酸話，而耽誤自己的事。
“肖先生言重了，您先請。”
看到林燁從始自終臉上都未出現任何怒意，肖在川倒是頗爲滿意。
聽肖錦瑜說過，這個叫林燁的年輕人背景不凡，最起碼比之張中人絕對是綽綽有餘。
就憑一週之內就整合鍾家的手筆，便已經是慶城很多名門都無法做到的了。
而剛纔看他的棋藝，雖然自己也只是癡迷圍棋，算不上什麼高手，卻也能看出來他必然是經過高人指點的。
張中人雖然傲氣了些，但是棋藝並不俗，否則也無法靠着一手圍棋，坐上川渝圍棋會長的位置。
要知道，那個位置可不是什麼虛名，需得在不少國際賽事上拿到過獎，還得有精湛的棋藝纔行。
就憑林燁能贏了張中人，肖在川便看出來他能力不低。
下棋，也是講究兵法的。
有這樣的背景，這樣的能力和底蘊，還能如此不驕不躁，在年輕一代裏算得上非常難得了。
就連他自己的兒子肖錦瑜，很多時候都有一身洗不去的驕縱之氣。
儘管知道林燁今天來是打算跟他談合作的，不管合作能不能成，光林燁這份心性，便絕不是一般人了。
四人一同入座，林燁跟肖錦瑜是小輩，坐在同一側。
“小林是吧？來，千萬別客氣，這些都是最正宗的本地菜色，別看簡單，都是些家常菜，但是你在別處還不一定能喫到這麼正宗的口味。”
一上桌，肖在川就笑眯眯地示意林燁動筷：“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喫得慣了。”
林燁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我是本地人，自然喫得慣。”
他一說完，肖在川跟張中人便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後者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林燁又怎會聽不出來，肖在川這是在試探自己呢。
事實也確實如此——肖在川是從慶城走出去的，現在的位置也不低了，對龍都的情況不敢說了解，但對川渝一代卻是瞭如指掌。
恰巧肖在川又得到老友的消息，說有一名貴人就在慶城。
他這一番試探，就是爲了看看林燁是不是這位初入慶城的貴人。
儘管早就知道不可能，但聽到林燁竟然是本地人時，他眼裏也露出了幾分失望。
林燁看到了他的表情，卻並沒有在意，而是直接問到：“酒過三巡，也到了說正事的時候了。”
“肖先生，今日我親自上門，就不跟你繞彎子了。”
“我只說一句，你的問題，我可以幫你解決。”
“我只跟你要一樣，那就是肖錦瑜。”
他的話說完，肖在川自顧自地盛湯，並沒有立馬迴應，反倒是旁邊的張中人冷笑了一聲：“呵呵，好一個你可以解決，真是口無遮攔，囂張無度！”
要知道，肖在川的問題，可不是什麼小事，而是直接影響到他能不能入駐中樞的大事！
就在一個月前，肖在川本該入駐中樞的調令突然被延遲了。
而肖在川當時就連上任的文書都已經交接了，突然的延遲於他而言是個不小的打擊。
經過多方打聽，這才聽說了一件事——原本屬於他的位置，被人給要走了。
至於是誰，連要走的人也不知道，只知道一件事，那便是暫緩交接的命令是從祕閣一位閣老那裏傳出來的。
與此同時，肖在川任職的地方又繼而連三地暴露出了好幾項錯漏。
其實說起來，這些錯漏在任何地方都是難免的，畢竟上面下政策，底下的人施行，總有不到位的時候，其實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只看有沒有人小題大做了。
很明顯，肖在川這就是被小題大做了。
他沒有反抗，不是不想，而是根本沒辦法。
儘管在位這麼些年，也積攢下了不少人脈和資源，但是他有一個缺點——那就是財力不足。
財力不足，就會導致他背後沒有龐大的系統支持，就算有冤屈也無法上達天聽。
況且，對方能夠請得動祕閣閣老，這說明無論是實力還是資本，都要比肖在川雄厚多了。畢竟肖在川能夠進中樞，靠的完全是他的能力和這些年兢兢業業地耕耘。
所以這件事情一出，不少他之前積攢的人脈都一下子潰散了。
因爲沒人敢管，也管不起。
可是連這些身居高位的人都閉口不談的事情，現在落到一個毛頭小子的嘴裏，卻好像成了一件輕描淡寫的小事一般。
肖在川沒有顯露，心裏卻有了不滿。
而張中人卻直接多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小子，別以爲自己有點錢，又會下棋陶冶情操，就真能把他人裝進你的棋盤裏了。”
“告訴你，官方這盤棋，比你想象中大太多了。”
“你年紀還好，還沒見識過更廣闊的天地。”
“我實話告訴你，以你的資本，這輩子也無法在這盤棋上。別說是撥弄棋盤了，哪怕是當一枚棋子，都毫無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