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厲庭沒有跟溫杳一起回臨市,在這第二天,他因爲工作上有急事先走一步,溫杳在臨市睡足了兩天,才慢騰騰收拾行李跟其他人一道走。

    回到臨市以後,溫杳他們迴歸正常的校園生活。不是說比賽完拿了金獎就可以高枕無憂了,雖然是確定可以保送臨大,但溫杳也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其他科目落下。

    更何況,她還要不斷刷維數題學習,以她現在的實力,可還沒有十足把握能贏國際賽。

    他們回到衝刺班,再次見到了方文。

    方文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他在學校裏也不好過,每個人看他如看到蛇鼠,厭惡至極。可他偏偏對誰都依然是笑臉相迎,但他學習真的是下了狠勁的,至少溫杳能見到他的時候,他不是走在路上看書,就是坐在教室刷題。

    從某種程度來說,他也是強大的,可惜。

    時間一晃就到了12月,這期間溫杳和穆厲庭除了在電話微信,沒有見過面。

    溫杳忙得每天除了學習就只剩下學習,穆厲庭似乎也很忙,可以想象,他爲了去京市陪她參加訓練營堆積了多少工作。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她跟穆厲庭再次相見的時候,兩個人站上了相對的立場。

    這天孟家家宴,孟雲翳照常提前到雅哲學校接溫杳和孟雲擎回清平園。

    當然了,孟雲擎以前可從沒有過這個接送的待遇,很明顯孟雲翳就是來接小姑姑的,而他,只不過是捎帶蹭車的罷了。

    車上。

    孟雲翳說:“小姑姑,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溫杳毫不猶豫,“你說。”

    “孟氏最近在競爭一個文化項目,如果能夠得到溫家的支持,贏面非常大。”孟雲翳說。

    他的話沒說完,溫杳福靈心至。

    “你想讓我去溫家?”

    “是的小姑姑,溫家這些年很少活動,如果您能出面的話,他們會答應的。”

    “這……”

    溫杳爲難了,溫家實際上也是孟雲翳的外曾祖父家,跟孟家關係應當是非常親密,跟他相比,連溫家本家都沒去過的溫杳,身份上其實是很尷尬的。

    “你去也不行嗎?”她疑惑問。

    孟雲翳笑,“我去,必然是不如您的。”

    溫杳訕笑,想說是他太看得起自己了,她在溫家可沒那麼大的排面哪!

    但她終究是答應了下來。

    “好,我明天去試試。”

    週六,孟雲翳派車到大院接溫杳去溫家。

    溫家在華國的文政界有着一呼百應的地位,文化底蘊深厚,當代名流大家很多當年都得過溫老爺子的指點,敬他爲老師。

    可惜溫家人丁單薄,如今住在本家的只剩下溫老爺子,還有溫杳見過的表哥溫紹,以及溫紹的兒子溫嶺。

    溫老已經是個百歲老人,從身份上來講,她得叫他外公。老人家如今就在本家頤養天年,他這些年白髮人送黑髮人,見着自己的兒女接連早逝竟一個也不剩,尤其是在小女兒溫凝去世之後,他身體越發不好。

    溫杳沒見過她的養母溫凝,只不過多次在父親帶着懷念的敘述中想,她一定是個有才情的女子,一個溫婉恬靜的閨秀。

    下車的時候,司機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遞給她。

    “四小姐,這是先生爲您準備的、送給溫老爺的見面禮。”

    溫杳接過以後掂了掂,還挺沉。

    溫家的本家座落於臨山後,鍾靈毓秀。這裏以前是個書院,只不過如今閒置下來了。早些年的時候,這裏也是往來鴻儒不絕,但現在就冷清得很了,庭院草木很多,看着好像沒怎麼經過修剪,生得雜亂無章,尤其是院牆上的爬藤,十分囂張,但再仔細看頗有些野趣。

    這裏比外面溫度感覺要低上幾分,溫杳咂舌,暗幸自己今天穿了羽絨服過來。

    進入第二道門的時候,溫嶺已經在等她了。可以看出,他在這裏是最自在的狀態,而他本身的氣質和這裏周圍環境融合得非常奇妙。

    “走吧,”溫嶺轉身走在前。

    “是先去見外公嗎?”

    “嗯。”

    院落最深處是溫老的住所,照顧他的護士正推他到小院中坐坐,輪椅上的老人依稀可見當年的氣度,只是現在一個人坐在那,看上去很是寂寞。

    溫杳心裏一酸,提起精神一句“外公”大聲喚出。她聲音很大,就是耳朵不好的老人也擡起了頭。

    她叫完走過去,每走一步老人家渾濁的雙眼便清明一分,在她停在他面前時,他顫聲叫出“溫凝”二字。

    溫杳在輪椅邊蹲下,輕輕攀着外公的膝蓋仰頭。

    “外公,我是溫杳。”

    “溫杳、溫杳……”外公的精神狀態不大好,喃喃叫着她的名字,隨即繼續含糊着,“溫凝、凝凝……”

    溫杳語速放緩,耐心說:“外公,我是溫杳,溫凝是我的母親。”

    “溫杳、溫凝……”外公好似聽不進去,反反覆覆沒有別的話。

    溫杳像哄小孩似的,一遍一遍告訴他自己的名字。就這樣十來分鐘,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重複名字,說着好像毫無意義的對話,卻是再有意義不過的事情。?

    身後傳來輪子滾過草坪的輕微聲響,溫杳回頭,不知何時溫嶺已推着溫紹來到了她的身後。

    溫紹是溫嶺的父親,溫杳的表哥,今年四十多歲,在她的迴歸晚宴上兩人打過一個照面,當時溫紹有出席。

    “表哥,”溫杳點頭打招呼。

    溫紹跟初見時一樣,書卷氣十足,雙眸透着看破一切的睿智,周身氣場沉靜雋永。他是溫家現任家主,以前發生意外腿腳行動不便,只能以輪椅代步,而溫嶺又是個有些與衆不同的少年。外界不知多少人嘆息,曾經風光無限的書香名門溫家,現如今竟沒落至此。

    “杳杳,爺爺他現在記性不好,你陪他說說話吧,他心裏會記得你的。”溫紹淡笑道。

    溫杳於是乾脆盤腿坐在草坪上跟外公說話,她漫無目的地想到哪兒說哪兒,有時上一句還在維數競賽,下一句便提起孟雲擎的糗事。

    她說着說着把自己都逗得樂不可支,溫紹笑容溫柔,溫嶺靜默發呆,而老人家沒什麼反應,好像有在聽,又好像沒聽進去。溫杳很有耐心,就算完全沒有迴應,也一個人把這獨角戲唱下去。

    直到溫杳說得口乾舌燥,溫紹才喊停。

    “杳杳,跟爺爺說再見吧?我們去茶室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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