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林:“………………………………”
他好無語。
太無語了。
他真的想不明白,爲什麼一個學生高三了還能有那麼大幅度的成績躍升這不是升幾名、十幾名的問題,而是從二百開外直接進到第一考場的問題,開掛都不一定能辦到的事兒。
米蘭這……
他大意了,真的大意了。
嚴林很懊悔,然而因考進前30而志得意滿的米蘭卻並沒有留給他多少懊悔的時間,當天放學的時候就直接把他堵在了校門口,不到一米六的小個子一蹦一跳,紮起來的小辮子也跟着一蹦一跳,像顆快樂的跳跳糖。
她快樂地告訴他:“嚴林!我考進前30了!29名!29名哦!”
嚴林:“……嗯。”
他答應了一聲,同時感覺到有越來越多的目光正在聚攏到他和米蘭身上,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校門口這種人多口雜的地方並不是個適宜說話。
“那個,米蘭,”他咳嗽了一聲,聲音壓低,“咱們邊走邊聊吧。”
米蘭是個鬼靈精,輕易不會上當的,她立刻就發現了嚴林的維穩意圖,並決心當場澆滅它,稱:“不行,有話就在這兒說,清清楚楚的。”
她已經打算好了,如果嚴林要變卦,她就會當機立斷在此時此地大哭一場,如果必要還會當衆播放一下上次他說她進前30就跟她談戀愛的錄音。
嚴林太知道米蘭是什麼人了,不用問就知道她腦子裏在想什麼,他於是覺得掉進了坑裏,而最讓他無語的是這個坑就是他自己挖的。
他不說話了,米蘭看了他一眼,繼續push:“你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麼吧?我考進年級前三十,你就答應當我男朋友你不會反悔吧?”
她很警惕。
他很茫然。
其實如果真要問嚴林他對米蘭是什麼感覺,恐怕他自己也很難說得清。
他真就有那麼煩她嗎?或許吧,可是似乎也不盡然如果他真的那麼討厭她,那麼面對她的追逐他的選擇又怎麼會僅僅只是迴避?他完全可以用更直接更狠的方式拒絕她,一勞永逸。
她動不動就狂轟亂炸的q丨q消息有時候的確讓他懶得看,可是當他坐在那間斷水斷電、搖搖欲墜、甚至隨時都可能被人拆掉的小房子裏,耳邊充斥着父母斤斤計較的粗俗盤算時,她發來的消息卻又能讓他的心情悄悄好轉。
他其實也覺得她經常發的那個傻鵝的表情包有點可愛,尤其那個“衝鴨”的動圖,每次看到都會讓他聯想起她一見到他就什麼都不管、立刻朝他跑過來的樣子。
他應該沒有多麼喜歡她吧,但其實也不討厭,起碼他並沒有喜歡其他女生超過喜歡她,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了,也許……還會挺愉快。
然而現在他是絕不會跟她在一起的。
早戀和學習本質就是二選一的關係,只要選了其中一個,另一個肯定抓瞎,這點現在已經被侯梓皓和周樂琪驗證過了。
嚴林心裏一直有清醒的判斷,他認爲自己只是個資質平庸的人,起碼不如侯梓皓聰明,要依靠更多的努力才能拿到他想要的東西。現在連侯梓皓都沒辦法在戀愛和學習中取得平衡,那麼他就更不可能了。
此時他站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低頭看着那個站在自己面前、眼巴巴擡頭看着他的女孩兒,一時之間理智與心軟共存,它們在他心中激烈地博弈,令他在好幾分鐘之內都難以給她一個答覆。
後來他嘆了口氣,問她:“……你真的就那麼喜歡我?”
他終於說話了,僅僅是這一點就足夠讓米蘭感到高興。
她笑了,眼睛都眯了起來、彎成了漂亮的小月牙,看着他一直點頭,毫不猶豫地回答:“喜歡啊!當然喜歡了!全世界第一喜歡!”
她的熱情有些感染了他,可同時也讓他無奈,他微微別開了眼,不去看她那過分明亮且燦爛的模樣,說:“可是你都還不瞭解我……”
你不知道我出身於怎樣的家庭。
你不知道我住在一個怎樣的房子裏。
你不知道我有怎樣糟糕的性格,混蛋到甚至會厭憎自己的父母。
米蘭……我其實配不上你。
“誰說我不瞭解你?”他正在沉思,這時她的聲音突然冒出來,一下子就將他的思路打斷了,既蠻橫又直率,“你要不要舉辦個比賽,類似什麼嚴林相關知識競賽100問,我要是得不了第一你就打我一頓寫好吧。”
她叉着腰振振有詞。
“再說了,就算真有什麼知識盲區,我也可以努力嘛,”她活潑潑地笑,“我多牛逼你現在有數了吧?從暑假到現在才幾個月啊?我都進第一考場了我靠說真的,我覺得我再追你幾天都能考省狀元了,到時候咱們就一起去北京上清華北大,媒體都得采訪,標題我都想好了,就叫高顏值學霸情侶,攜手苦讀進清北你覺得怎麼樣?”
滿嘴跑火車。
可是……還挺逗。
嚴林被她逗笑了,一向顯得冷峻的面孔微微變得柔和起來,可依然還是潑她冷水,說:“不怎麼樣,不押韻也不對仗。”
米蘭一聽哈哈大笑,笑得小辮子都跟着一抖一抖的。
她俏麗地扭了扭腰,纏着他問:“那你就說你是不是答應了嘛我們現在就是男女朋友了對嗎?”
她的眼睛又在發光了,像秋天的夜晚裏格外明亮的星星。
嚴林看了她一會兒,說:“還不行……”
他還沒說完米蘭就已經急了,小辮子垂下來了,臉卻氣鼓了,瞪着他說:“還不行?爲什麼還不行?我們不都說好了嗎?你這個人怎麼能說話不算話啊,我都……”
“……等畢業以後。”他又補充了一句。
這句話他說得有點含混,但米蘭還是聽清了,她的抱怨於是戛然而止。
她看着他不說話,表情有點懵,好像在考慮自己此時聽到的這句話究竟算不算利好,過了好半天都沒想明白,只能又問他:“……還能提前嗎?”
他:“不能了。”
她抓了抓頭髮,有點暴躁。心裏其實不很情願,但同時又有種按不住的喜悅正在從心裏一股一股冒出來。
他其實還是答應她了……只不過要延遲發貨而已。
米蘭想笑,但是又覺得這樣未免有些太便宜他了,於是又繃住了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