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她未免也太難追了 >第 113 章 “清白”
    不對勁。

    王冉在面對袁建新時的肢體語言不對勁。

    他與袁建新交談時視線總是集中在對方的眼鼻區域,這是代表友善的視覺區,站立交談時腳尖始終朝向對方,說明他認爲袁建新纔是一個團體的主導者。可在袁建新的描述中王冉卻總是很強勢的,他似乎一直在爭奪皓庭的實際控制權,袁建新也一直在表達他對王冉的不滿。

    這個矛盾該如何解釋呢?

    疑慮是一根刺,一旦被紮在心上就無法再裝作若無其事,他終歸是產生了懷疑,開始試圖探求國內正在發生的一切。

    然而這是很困難的:當時他所有的經濟來源都來自於袁建新,一個現代人的所有行爲都可以被消費記錄還原,甚至他在第一次試圖和皓庭的其他股東聯繫時就被袁建新察覺了,他特意給他打了個電話,借詢問他有什麼生活需要的理由告誡他不要再和國內的人有太多聯繫,聲稱皓庭正處在動盪之中,他在這時候聯繫股東可能會惹上麻煩,畢竟股東中的大部分都將自己收益的損失歸咎於當年蘇芮妮行爲的失當,他們或許會遷怒於他,要求他代表他母親對董事會作出賠償。

    這個理由當然成立,可卻不足以打消他的疑慮,他終歸還是個傾向於以結果定罪的人皓庭退市後潤元幾乎是立刻就取得了突破性的發展,這樣強烈的負相關難道會是偶然嗎?

    他不相信,於是開始了困難而孤獨地探查。

    起初他從沒有懷疑過7年前的大案另有隱情,畢竟他媽本人都反覆承認了,他自然不會再針對這一點存疑,可是皓庭內部幾番的變動都在提醒他過去的貓膩,而一旦他審視過去的視角發生了改變,所看到的結果也會跟着大相徑庭。

    譬如他查到了當初強拆豐遠的工程公司並不是皓庭一貫合作的外包公司,檢方後來判定這家公司有黑丨社丨會屬性,而法人代表早已逃之夭夭,就像對一切早有預料一樣。

    他懷疑袁建新跟當年的案子有關,可是他沒有證據,所有的財務報表和資金明細都不是他能接觸到的,如果想着手調查當年的真相,唯一的選擇就是想辦法進入潤元。

    袁建新是很聰明的人,而如果潤元在這個問題上真的不乾淨,那他難道會不提防他嗎?

    他必須想辦法讓袁建新降低防備,比如裝作對商業經營和進入潤元毫無興趣。

    袁嘉惠當初連續對他提過好幾次希望他畢業後能回國進入潤元工作,其中也有幾回袁建新在場。他每次都婉拒了,並稱自己喜歡醫學專業,未來還是想做個醫生過安穩日子,爲了逼真他還在畢業前找了一家醫院工作並拿了offer。

    連續多年的僞飾最後終於奏效,最終他還是得到了進入潤元的機會,可他知道袁建新並沒有真的放鬆警惕,一個犯過罪的人終身都要活在緊張之中,這是必然的。

    主持上市工作給了他最好的機會,他借swd和君盛的壓力從潤元提出了很多往年的數據檔案其中還借了某人的力當然這些東西並不能直接指向7年前的紛爭,可是終歸有些蛛絲馬跡。他早就想好了:如果這次他能找到給蘇芮妮翻案的決定性證據那是最好,如果不能他也不會那麼容易就讓潤元上市,他心中已經篤定袁建新是有問題的,那他就一定要爲當年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然而還是有一些事情超出了他的預計:他原本以爲只有蘇芮妮涉強拆案這一件事跟袁建新有關,然而今天周樂琪的遭遇和7年前的侯峯太相似了,這讓他不得不懷疑他爸的那樁意外背後也隱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祕密……

    爲什麼蘇芮妮當初會認罪?假如侯峯的死成爲了某種威脅的佐證,那……

    他忽然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面前的男人手是冰涼的,他的講述有時並不連貫,偶爾會在一些關鍵的地方停頓,周樂琪知道那是因爲他太疼了,疼到思路和情緒都會被那些過於黑暗的記憶打斷,他必須不斷地平復自己才能把那些往事說出口。

    比7年前她的傷口深上無數倍。

    她是不太會安慰人的,起碼沒法像當年的他做得一樣好,大概因爲她本質上就不是一個達觀開朗的人,因此她所能給予他的僅僅是一個安靜的擁抱,以及在荊棘叢中不獨自逃離的無聲諾言。

    “會好起來的……”

    她在因眼淚而模糊的視線中這樣告訴他。

    “……你已經回家了。”

    日光傾斜,另一邊的北京也迎來了黃昏。

    嚴林下班後匆匆從律所回了家,預備收拾收拾行李再轉道去動車站,他之前答應了周樂琪要回一趟a市翻閱檔案,不巧一拖拖到了現在,明天就是週一了。

    他的房子也是租的,只不過比周樂琪租得近一些,在西五環,不太大,兩室一廳,他和他爸一起住。

    他在房間裏收拾箱子的時候聽到門外傳來了柺杖的聲音,一回頭果然看到他爸嚴海正站在他房間門口,腿部的假肢卸掉了,那截褲管空空蕩蕩的。

    嚴林皺了皺眉,叫了一聲“爸”。

    7年過去嚴海也有了不少變化。他更瘦了一些,顯得有些乾癟,肩膀總是微微聳着,看上去特別弱勢,尤其是他的神態變了,出事之前總是很強硬很張揚,現在眼神卻總是透着躲閃,大概截肢這件事終歸還是給他留下了很深的陰影,他已經不太能直面他人的目光了。

    “你,你這是要出門兒?”他小心地詢問嚴林,“喫飯了嗎?餓不餓?”

    有點畏縮的樣子。

    嚴林懷疑他今天是偷喝了酒,否則不至於神色這麼奇怪,只是他今天沒有時間追究這些細枝末節,因此只匆匆回答:“去外地辦點事,過兩天就回來了,飯不吃了,我自己在路上解決。”

    簡明扼要,冷清刻板。

    “哦,哦,”嚴海點頭答應着,一副萬事由兒子安排的樣子,“那你忙,那你忙,爸不耽誤你。”

    父子之間的關係總是很微妙,經濟狀況有時是具有決定性作用的關鍵條件,嚴海現如今大概是把掙錢養家的兒子當成是天了,而嚴林顯然對當家作主沒有什麼興趣,也並不喜歡他爸像這樣小心謹慎地跟他說話,好像他平時虐待他了一樣。

    嚴林暗暗嘆了口氣,調整了一下說話的方式,以更溫和的語氣問他爸說:“我要回a市一趟,爸你有什麼想喫的東西嗎?我給你帶回來。”

    頓了頓,又打比方:“什麼醬鴨鎖骨,蛋黃肉糉之類的。”

    嚴海一聽眼睛就亮了,枯瘦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大概也是想起了一些故鄉的味道,他開心起來了,說:“要是不麻煩的話可以帶點兒,一點兒就行了唉要不還是算了,你帶在路上也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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