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京,鳶尾就整頓朝綱,周相以及擁護周相的黨羽全部誅滅九族,即刻打入天牢,擇日問斬。

    一月後,鳶尾躺在崇朝殿內寢的那張美人榻上,窗外的明月尤爲的亮,但她的心就是空的,原來一個人的心空了,就有如行屍走路,不過是具活的軀殼罷了。

    她不能去想,一想頭就開始疼,心也會疼,愛一個人就像是吃了淬毒的糖果。

    伶穗站在不遠處,心下微嘆,她真的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倆個明明很相愛的人,卻偏偏...。

    她此時有些看不懂她面前的這個陛下,如若不是愛,不會在殺了夙公子以後,整整一個月失了笑臉,整日麻木的做着一切事情,其餘時間基本是像這樣臥在窗前發呆,宛若少了靈魂似的。如若不愛,她也不會這樣日漸消瘦。

    伶穗走過去,終於還是問:“陛下,奴婢一直有個問題想問陛下。”

    鳶尾臉上沒有過多的神情,聲音有一絲嘶啞:“你說。”

    “奴婢一直不懂,陛下明明心中有愛,爲何不讓事情往好的方向去,陛下如今分明就是不開心了。”

    鳶尾瞧了過去,她一直就是這麼懂她,可是還有些東西她不知道,她沉聲說:“朕也想,可是他從來都沒有愛過朕,他做這一切都有他的理由,都是迫不得已,他甚至有喜歡的人。”

    伶穗想了想說:“陛下是不是對夙公子誤解了。”

    鳶尾的眉宇間閃過一絲痛楚:“往後不要再提起這個名字。”

    過去了,都過去了,那日她看着他滿身是血,那模樣分明斷了氣,而她帶着伶穗和暗衛會合,便一路趕到了紫櫻城。之後,之後她也不知怎麼了,明明是他騙了自己,還要繼續騙自己,可是她的心卻好疼,一直疼一直疼。

    不想被他騙倆世,愛又如何,愛不過就是給她折磨,不讓她好過罷了。

    伶穗望着她的模樣,默了默還是說:“奴婢一直有一件事沒告訴陛下。”

    鳶尾示意她說。

    “其實奴婢那日會爲夙公子說情,也因一事。”

    頓了頓她又繼續說:“陛下身上的蠱蟲是夙公子爲您引出來的,這蠱蟲後來到了夙公子的體內,他每日都要忍受陛下曾經受過的痛楚,因只有這一個辦法才能救陛下,所以我當時便想着,如若不是真心,真做不到這個份上,所以才。”

    鳶尾心中猛地一震,似乎不相信她自己聽到的話,不過卻想起他那些天確實不太對勁。

    “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鳶尾聲音帶着一絲顫抖。

    “陛下,錯不了,因爲我親眼見過夙公子有一次疼的臉色發白,甚至吐血,就在海棠林。”

    鳶尾靜默下來,一瞬間心緊緊揪了起來。

    “夙公子還說,陛下中的是一種情蠱,除非那人心甘情願引出蠱蟲,除非那人深愛着另一人,否則也是引不出這蠱蟲的。”

    伶穗不去看鳶尾此時的模樣:“奴婢以爲陛下會放下以前的恩怨,奴婢如今看着陛下也不好受,所以還是要將這些說給陛下聽,陛下...”

    鳶尾揮手打斷了她:“爲何不早告訴我。”

    “夙公子請求我,讓我先不要告訴你,他說想看看陛下,對他到底是何感情。”

    “所以你就那麼聽他的,所以你到底是誰的人,所以你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鳶尾又有些語無倫次了。

    “你先出去,讓我靜一靜。”鳶尾此時亂極了。

    她需要時間消化這一切,那日在屋頂,那些話語,鳶尾猛地睜開眼,或許是那人故意的,因自己確實敗露過行蹤,而她說是一隻貓。

    鳶尾閉上眼睛仔細想了想,她說的話好像都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一般,其實說的很隱晦。

    所以是她誤會他了嗎?她的心忽有些幹疼幹疼的,卻哭不出來,心卻一顫一顫的。

    良久,她噓出一口氣,她忽然就想起寺廟裏那位老尼說的話。

    [人世間的情註定是一世糾葛,而這緣法皆在於一字]

    可惜這個字她未做到,可惜當日她似懂非懂,從未細細斟酌過,今日似乎是懂了。

    她站起身走到書案處,他說他對她動了心,永遠是她的心奴,他說如若對他有一丁點的情意,那便,那便讓這所有的一切都有個終結。

    對,或許只有一個善字才能化解這所有一切的恩怨。

    她親擬了一道聖旨。

    [此次夭厲來勢洶洶,而曼國百姓並未因倆國之間的恩怨,就將櫻國百姓拒之於門外,反而伸以援助之手,倆國的大夫共同研製藥方,最終將夭厲打敗。是以,朕宣佈,從此以後櫻曼倆國是一家,不分彼此,亦再沒有曼奴一說,欽此!]

    這道聖旨一頒發,全國都議論紛紛起來。

    而夙璃躺在騰宇房間內的那張藤椅上,倆人正喝着小酒,賞着明月。

    “看來公子還是沒有白付出,這受的苦當真是值了。”騰宇喝了一小口。

    夙璃神情淡淡。

    “可是公子,她既然都放下了倆國之間的恩怨,爲何卻在你身上插刀子。”騰宇總覺得她的思維有異於常人。

    “我也不知。”夙璃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此時的內心有一千種一萬種想法,不過最終還是平靜了下來。

    “或許她討厭我。”夙璃這樣說。

    “有幾個女子會討厭你這樣的公子哥,眼瞎嗎?”騰宇搖了搖,下意識將話說出了口:“這女皇真是不懂情趣,這麼美的美人送上門都不要,真是暴殄天物了。”

    夙璃瞪了一眼他,心漸沉了下去,除了不愛還有什麼理由。

    或許就是報應!不過只要曼國人從此不再受“奴”之苦,便好了。

    “不過這樣也好,艾姑娘真心對你不錯,她不知從哪知道你體內有蠱毒,要不是她爲你引出蠱毒,你或許撐不住,所以別虧待她一片真心,況且你們本就有婚約,該忘的便忘了吧!”騰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說:“我一定會努力研製出這蠱毒的解藥,如若真沒有研製出來,你也好好陪她走完這最後一段日子。”

    夙璃乾脆拿起桌上的酒壺喝了起來,喝酒解愁愁更愁:“該忘的卻忘不了。”要承擔的責任確實怎麼也要承擔起來了。

    而鳶尾在這清寂的夜晚,也拿着一壺酒坐在那石桌旁,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伶穗在不遠處瞧着甚是急了,也不知說與陛下聽,是不是錯了,陛下雖然不發呆了,可是卻喝起了酒。

    這淺酌一口提神,這日日喝怕是傷身了。

    可是也只能乾着急,她勸也勸不動,這解鈴還須繫鈴人,也不知夙公子到底是死是活。

    鳶尾的腦袋裏閃過一個又一個畫面,一時間是他受了傷的模樣,一時間是他嬉皮笑臉的模樣,一時間是他冷若冰霜的模樣,一時間是他承受蠱毒的模樣,每一種模樣來回切換,怎麼就去不掉呢?

    鳶尾一口一口的灌酒,不知不覺便失去了思考能力,她有些傻乎乎的,遲鈍的笑了起來,然後她看見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那身影煞是好看,站在湖邊處,衣炔翩翩。

    鳶尾晃晃悠悠地走了過去,口裏念着:“美人,你在那做甚,來陪朕一起喝酒啊!”

    “美人,你不要往前走,危險,快過來朕這,朕會護着你。”鳶尾越走越急,生怕那個身影跌入了湖裏。

    伶穗眼瞧着不對勁,在後面跟着大喊:“陛下,陛下你小心,那邊沒人,你不要過去。”

    話音還沒落,只聽見噗通一聲,伶穗眼瞧着人跌入了湖水裏,伶穗記得這湖□□,她瞬間便大聲驚叫起來:“來人,快來救駕!”

    鳶尾醒來的時候,有些微的呆滯,望着周圍熟悉的一切,似乎又覺得很陌生,總感覺少了些什麼。

    伶穗進來的時候,看見她正撓着頭,伶穗有些擔憂地問:“陛下,您還有哪裏覺得不舒服嗎?奴婢昨兒個勸了您一天,可您就是不聽,就是要喝那麼多的酒,虧得現在天氣還不怎麼涼,否則陛下昨日摔到湖裏,定是要染上風寒不可。”

    “摔湖裏,你是說我昨天摔到了湖裏。”鳶尾想了想,就是記不起她昨日是怎麼摔到湖裏的。

    伶穗望着她的樣子:“陛下莫不是喝了酒,不記得昨日之事了?”

    “喝酒?”鳶尾又是一頭霧水,她昨日喝了酒嗎?

    “胡說,朕爲母皇守孝期間,怎可飲酒。”鳶尾斥責說。

    伶穗此時終於覺得面前的鳶尾有一絲不對勁了:“陛下可曾記得有一夙公子?”

    “夙公子?他是誰?”鳶尾一臉不知的表情,這模樣還有些單純可愛,再也不是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是裝不出來的。

    伶穗愣了愣,結結巴巴說:“陛,陛下這是失去一些記憶了。”

    太醫院的太醫給鳶尾仔仔細細瞧了又瞧,最後的結論是,身體無大礙,可能是受到了驚嚇,影響到自身安全時,這種情況也是可以失憶的,而鳶尾正是這種情況,她這是選擇性失憶。

    自此,鳶尾花了好多時間才弄清這些年發生的一切,比如她後宮多了很多美人,比如曼國人不再爲奴,還是她親下的旨,原因伶穗已經講了,她身爲堂堂一國之君,是絕不能剛下旨就反悔的,畢竟那時候的她肯定也是經過深思熟慮過的,沒過幾日她便將這一切全拋腦後去了。

    伶穗望着正常生活的鳶尾,她將一些事情隱瞞了下來,比如夙公子,或許這樣便是最好不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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