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舟瞥了眼:“師兄喜歡?”
李雲璟‘嗨’了一聲,道:“我就是覺得這墨味道好聞。”
宋顯房裏卻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師兄弟倆大概看了一圈便準備出去。這屋子沒生炭火,李雲璟又才從冰室出來,再加上他本就害怕屍體,這小半天兒神經一直緊繃着呢。沒留神腳下,一打滑整個人往後一仰,撞到了身後的博古架。
他都顧不得背後火辣辣的疼,緊忙叨叨一句:“罪過罪過!”便伸手將移位的東西再放回原處,也不知碰到了什麼,只聽“咔噠”一聲,博古架第三層突然凸出一格。
李雲璟忍不住嚥了咽口水,扭頭和陸舟對視。
陸舟摸了摸嘴角,只糾結了一瞬便伸手去打開那暗格,裏面有一封信。陸舟拆來來看,瞬間瞪大眼睛。
李雲璟也顧不上什麼君子不君子的,也忙探頭去看,信中內容竟是吳槐邀宋顯在茶樓見面,且字跡又的確是吳槐的字跡!
“可吳槐說是宋顯約他見面呀……”李雲璟忍不住嘟囔:“吳槐應當不會撒謊吧。”
陸舟將信收起來,瞥了眼李雲璟:“難道重點不應該是爲何這封信會被宋顯如此珍視,甚至要將它放在暗格中麼?”
李雲璟:“爲什麼呀?”
陸舟:“或許因爲它真的很珍貴吧。”
陸舟出了房間便直接奔曹氏去了:“宋夫人,不知這封信小子可否暫時帶走,用過後必當歸還。”
曹氏問:“什麼信?我看看。”
陸舟將信遞給她,道:“是吳槐約見宋顯的信,但據吳槐所言,當日是他收到宋顯約他見面的信纔去的茶樓。或者是吳槐說謊,或者,他們二人互相不知情,而是另有第三者分別送信與兩人。”
曹氏很快就明白陸舟的意思了,也不由正了神色:“多虧陸公子心細,這信陸公子用得上便拿去吧,只是務必要再還回來,日後或可作爲證據。”
陸舟拱手道:“多謝宋夫人。”
曹氏便道:“謝我作甚,該我謝你們纔是。”
陸舟道:“畢竟我非官府中人,擅自冒犯宋夫人,實屬不該。”
曹氏道:“若不是你今天來這一遭,我此刻還一團亂麻擎等着哥哥來信呢。正如你所言,若稍有不察被人毀屍滅跡,豈不是空等一場。”
陸舟道:“宋夫人明理,此案小子雖無權干涉,但無論吳槐還是宋顯,都是小子的同學,小子理當盡些本分。實不相瞞,小子在牢中偶遇王提刑,斗膽約見了王提刑,若宋夫人同意,小子便設法說動王提刑重理此案。”
曹氏一聽不由心動。她原先便想走王提刑的路子,只是王提刑提點下轄許多縣的刑獄公事,若無證據,他又豈會聽信婦人之言,將定死的死刑案重審呢。王提刑家眷並不在成都府,她便想走後宅的路子也使不出來。
還有家中一直盯着阿顯入殮一事,她又一時脫不開身。再加上這寒冬臘月裏,送信去登州那邊,路途遙遠,行路艱難,來回尚不知耽誤多少時間,只怕等重理此案時,她早就頂不住族中壓力將阿顯入殮了。陸舟的提議正中曹氏下懷。
曹氏起身向陸舟微微行禮:“那就有勞陸公子了。”
陸舟忙側身避過:“宋夫人多禮了。事不宜遲,小子還要再去牢中詢問吳槐,便不做打擾了,還請宋夫人好好保重身體。”
曹氏點頭稱是。
一行人離開後,大丫鬟忍不住道:“夫人和那陸公子初次見面,怎還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他了,萬一他動了什麼手腳……他畢竟是那叫吳槐的朋友。”
曹氏道:“那又如何?他肯爲朋友奔走,說明他仗義。況且阿顯也多次提到他,我相信阿顯的眼光。話說回來,若非他今日上門,很多細節我都還想不起來呢。”
她臉色陰沉下來,道:“宋宏明寵着尹氏那小賤人,這些年我故意放手中饋,爲的就是等着抓那小賤人的把柄。那小賤人聯合西苑那老不死的沒少私吞,新賬老賬也該清算一番了。你吩咐下去,先叫停我名下所有生意,掌櫃們知道怎麼做。尤其是阿顯出事的茶樓,我不管宋宏明此前動了什麼,但從現在起,把茶樓給我死死的看牢,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大丫鬟一臉鄭重:“夫人放心,奴婢知道怎麼做。若陸公子所言不虛,夫人也當加派人手將咱們少爺這處院子謹慎看管起來,尤其小心火燭木炭。”
此時陸舟幾人已出了宋家大門了,好巧不巧的又在門口碰到了宋昱。陸舟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衝李雲璟眨了眨眼。李雲璟心領神會。
袁敘白和江子義走在前面,正在閒聊什麼,眼見就要走到宋昱跟前了,李雲璟從兜裏摸了顆石子兒“嗖”的彈了出去,只聽前方袁敘白驚呼一聲,直愣愣的衝宋昱撲了過去。這一切來的太快,就連走在袁敘白身邊的江子義都沒反應過來,更別說宋昱了。
這套路袁敘白可太知道了,他暗暗瞪了眼李雲璟。
李雲璟衝他隱祕一笑,拎着袍子小跑過去,嘴上還一疊聲的叨叨:“哎呀哎呀,師弟怎麼這麼不小心,瞧給宋大公子撞的,快看看人沒事兒吧!哎呦!”
他一把推開宋昱的小廝,擠上前去將宋昱扶起來,連忙問:“沒事兒吧,快讓我瞧瞧傷着哪兒沒有,受傷了可得及時處理呀,趁着我們都在,該賠的賠,該道歉道歉。不然我們走了你再回頭找上門索賠,我們可是不認的呀……”
李雲璟連珠炮似的嘰裏呱啦說了一堆,宋昱根本插不上話。他掙扎着要站起來,袁敘白又湊了過來。也不知道他那大腦袋是怎麼長的,撞的宋昱後背生疼。
宋昱忍無可忍,脾氣都要壓不住了,他道:“李公子,我沒事兒。”
李雲璟已經撩開宋昱兩隻袖子了,沒看見手臂上有抓痕。便厚顏無恥道:“宋大公子,我這師弟頭鐵塊頭大。剛纔那一下可撞的不輕呢,我們不如移步屋中,我瞧您面色發青,估計被撞出內傷了。在下不才,和先生略學了岐黃之術,別管內傷外傷還是跌打損傷,咱都會瞧。”
說着也不容宋昱拒絕,和袁敘白一左一右將人攙了起來。宋昱剛要拒絕,便聽江子義道:“大公子最好還是瞧瞧,也好叫幾位同學放心。畢竟大公子身份不同,他們唯恐傷着大公子,心裏必定難安。”
也不知哪句話戳到宋昱了,總之他雖不情願,倒也沒那麼抗拒了。
陸舟和江子義在外等候,江子義低聲道:“你在懷疑宋昱。”
陸舟點頭:“我只是叫師兄幫我確認一件事情。”
江子義道:“此事不可衝動,宋昱這人氣量狹小睚眥必報,你們今天惹了他,日後要多加小心了。還有,我與宋顯相交一場,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隨時找我。”
李雲璟出來時就見他師弟和江子義湊在一起說話,忍不住撅了下嘴,嚷嚷道:“宋大公子後背被撞的有些青了,不過沒什麼大礙,我用藥酒幫他揉開了。”
陸舟懵了一下,師兄還有這手藝?他驚疑不定的偏頭看屋裏,見宋昱已經穿好衣服從屋裏出來了,單從表情看,痛苦中又似乎帶着那麼點兒……舒坦?!
陸舟頂着一腦門問號離開宋家,直到走出好遠才幹巴巴的開口問:“宋大少爺他還好吧?”
袁敘白嘖嘖道:“哎呦那叫喚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把他怎麼着了。”
李雲璟有些彆扭道:“能怎麼着啊,這宋昱年紀輕輕身子骨可虧空的不輕,再這麼下去啊,保不齊都斷子絕孫了。不行,我回家得好好洗洗眼睛。”
陸舟驚疑:“師兄看什麼了?”
李雲璟臉色漲紅:“我能看什麼,他穿底褲呢!”
袁敘白就問了:“對了你們到底搞什麼呀!宋大少爺有什麼好看的?”
李雲璟這纔想起正事兒來,小聲和陸舟說:“除了後背給大頭撞的那一下,他身上乾乾淨淨的,沒有抓痕。”
陸舟眉頭一蹙,道:“趁着還沒到和王提刑約定的時間,我們趕緊再去大牢找吳槐。”
江子義道:“我和你們同去吧。有賴林掌櫃引薦,我和王提刑有過一面之緣,或許能說得上話。”
李雲璟道:“江學兄認識的人倒不少。”這話聽起來有些陰陽怪氣兒的。
陸舟卻道:“林掌櫃和王提刑有交情?”
江子義沒在意李雲璟的話,道:“林掌櫃早年曾到處遊歷,結識不少好友。王提刑爲人耿直,是個清正的好官,只要有疑點可以說服他,他定會重審此案的。”
袁敘白突然道:“有林掌櫃現成的交情在,就用不上我叔叔了吧。”
陸舟點頭。
袁敘白虛虛提着的那口氣至此算是徹底落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