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花重錦官城 >第 138 章 第 138 章
    陸雨準備了一大桌子菜,專程等着家裏的兩個考生。

    馬車才停到門口,盛兒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車,像個小牛犢似的往院子裏衝,還嗷嗷喊着:“我打老遠就聞着飯菜的香味兒了,娘是不是做了好多好喫的呀!”

    陸雨笑着迎上盛兒,彎腰點了點他的鼻頭,道:“小饞貓,就知道喫。”

    陸舟他們隨後進來,陸雨見兩人憔悴了不少,趕忙道:“還有兩道菜沒出鍋,我叫廚房燒了熱水,你們先去洗洗換身乾淨衣服,正好就開飯了。”

    袁敘白見縫插針的問:“師孃,有剁椒兔肉麼?”

    陸雨笑道:“有的有的,知道你愛喫,特意叫廚房的人趕早去集市上買的兔子。不過我手藝差一些,比不得吳伯母。”

    荀湛慢吞吞從房裏出來,聞言說道:“我倒是喜歡娘子的手藝的。”

    袁敘白也忙不迭點頭:“師孃的手藝最好了!”

    陸舟白了他一眼,自顧回房拿了衣裳去洗漱室了。

    他靠在木桶上,拿着擦布往身上撩水,腦子裏回憶着這幾天的考題。似乎並沒有什麼差錯,纔將身體慢慢放鬆下來。氤氳熱氣蒸騰,薰的他一張俊臉泛着紅潤。迷濛間好像聽到師兄在叫他……

    直到門外響起砰砰砰的敲門聲,陸舟方纔驚覺,適才竟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四郎,你還泡着呢?”

    袁敘白着急喫兔肉,適才進來急匆匆的衝了個澡就出去了。和陸舟隔了個簾子,他以爲陸舟在泡澡,也沒打擾他。這會兒飯菜都上桌了,陸舟還沒動靜,他才忍不住過來叫人。

    陸舟揉了揉眉心,應了一聲:“就來了!”

    他從浴桶裏站起身,忍不住抖了幾抖,兀自嘀咕道:“水都冷了……”

    陸雨見他頭髮溼噠噠的就出來了,忙去拿了乾的擦布,嗔道:“瞧你,急個什麼,頭髮也不說擦乾些。如今雖是春日,可風還涼呢。等你生病了就知道多難受了。”

    陸舟嘿嘿笑道:“我這不是餓了麼。”

    陸雨拿他沒辦法,索性直接將擦布裹在他頭上,在腦後打了個結兒,道:“先這麼喫吧。”

    陸家人喫飯向來不注重什麼規矩,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在陸家人看來喫飯不聊天,飯都沒滋沒味的。他們家好多大事兒都是在飯桌上敲定的。

    荀湛在溪山村多年,也早就習慣了老鄉間的自在氛圍。雖然在外要秉持君子之風,注重形象儀表。在家當然要怎麼舒服怎麼來啦。

    趙崇裕喜歡的就是陸家這種無拘無束的氣息。荀湛也知道趙崇裕住在這裏是想放鬆心情。所以雖然他們都知道他是皇帝,但大家都沒有很拘束。就好像家裏來了熟客一般對待,不會過分拘謹。也或許是趙崇裕和李雲璟長的很像,大家對他天然就帶了幾分親近感,總而言之,如此相處下來大家都覺得自在。唯一一個不自在的恐怕就是項冬青了。

    他偶爾會將目光落在趙崇裕身上,試圖從他身上發現些什麼。趙崇裕也能感覺到有一道視線總是追隨着他。這個叫項冬青的是李雲璟的護衛,他早上起來偶爾會去看他打拳。這人一身氣概不俗,偶有氣勢外泄的時候,趙崇裕覺得這人和崔孝禮不分上下。這樣的能人守在一個少年身邊,很難不讓人多想。

    最初他對陸舟很感興趣,他的師兄師弟他也就捎帶着問了問。當時他以爲李雲璟和陸舟一樣都是溪山村的百姓。但自從見了李雲璟之後,一種莫名的情緒充斥心中,他便問了問伏太師李雲璟的背景。

    伏太師所知也不甚詳細,但因爲李雲璟的相貌,伏太師刻意去查了查。李老夫人當年搬遷至溪山村並不是什麼祕密,所以伏太師很容易就查到了。得知他出身太原李氏。

    “……太原李氏這一脈牽扯了先帝時期一樁舊案。”伏太師越想越覺得此事非同小可。他索性找出當年的卷宗重新梳理一番,然後稟給了皇帝。

    趙崇裕眉頭一蹙:“哪樁舊案?”

    伏太師道:“皇上可聽說過當年駐守邊關的李家軍?”

    趙崇裕點點頭:“略有耳聞。聽說李將軍極擅排兵佈陣,他鎮守邊關那些年,打的北遼聞風喪膽,多年不敢擾我邊關安寧。只是乾元十二年,北遼突然大舉入侵,李家軍在最關鍵的一役中敗北,險些失了邊關重地。只是雖守住邊關,但李家軍傷亡慘重,父子三人均戰死沙場。”

    伏太師含淚點頭。

    趙崇裕又繼續道:“不過後來根據整理的戰報,發現李將軍有投敵之嫌……奈何此戰過於慘烈,父子三人無一生還。雖有證據,奈何死無對證。於是便將目光轉移到宮中的李貴妃身上,據說李貴妃幼年在邊關曾與北遼公主交好,二人互有來往。有人懷疑李貴妃私通敵國。不巧的是正逢李貴妃生產。聽說宮中內侍在李貴妃的寢宮發現了什麼,事後李貴妃自縊身亡。”

    伏太師用袖口悄悄抹了抹眼淚,聲音略有幾分沙啞:“當年事出緊急,與此事相關的人又全都不在了。那些所謂的證據模棱兩可,朝臣們就此案爭辯了許久都沒個定論。最後是李家老太君拿着□□皇帝賜下的金鞭入了宮,沒人知道她和先帝說了什麼。總之老太君出宮後,先帝便下了一道聖旨,褫奪李家封號,貶爲庶民。”

    趙崇裕沉默片刻,道:“我初入宮那些年,劉太后把持政事,我閒來無事便喜歡翻閱卷宗,此案我有些印象。不過在我看來,無論是李將軍“投敵”,還是李貴妃“畏罪自殺”,都沒有絕對的證據去證明他們有罪。太師今日情緒起伏,實屬少見。相信太師對此案也有不同的看法吧。”

    伏太師平復了一下情緒,道:“雖未有證據證明李將軍的清白,但李將軍父子三人駐守邊關多年,和北遼那是不死不休呀!老臣與李將軍雖無甚交情,但李將軍爲人寬厚,治軍嚴格,於邊關百姓秋毫無犯。當年李將軍父子三人戰死沙場時,邊關的百姓還給他們立了碑,哪怕這麼多年過去了,依舊有人去祭拜。老臣始終不相信,這樣的人會不顧百姓死活而做出投敵叛國之事呀!”

    “當年李將軍戰死後,北遼一度氣焰囂張,我軍連連敗退,李將軍拼死守住的雁門關也給北遼奪了去,那些年邊關百姓被北遼奴役,苦不堪言。幸好楊將軍掛帥出征,重奪雁門關,這才保得邊關百姓安寧……”

    趙崇裕也不知道爲什麼,當年在看到那份卷宗時,心裏便隱隱有些不舒服。這會兒聽伏太師再次提及往事,心竟不自覺的抽痛起來。

    “太師想過重查此案麼?”

    伏太師愣了愣,而後道:“當年的人死的死,貶的貶,想要翻案,太難了。不過李雲璟一事,皇上不可不察。李貴妃是李家老太君的嫡女,而今李雲璟竟和皇上有着極其相似的臉,這實在不得不令人懷疑……”

    趙崇裕瞳孔微縮:“懷疑什麼?”

    伏太師跪伏在地:“也許李雲璟同皇家有什麼牽扯。”

    趙崇裕縮在袖子裏的手微微發着抖,他道:“此事只是你我猜測,未有定論之前,且不要有任何動作。太師,今日之事,出了這間屋子,便再不許同任何人提起。此事朕自有成算。”

    伏太師再拜道:“老臣遵旨。”

    知道了李雲璟的身份,趙崇裕總覺得心裏悶悶的。索性推門而出,往後院園子裏逛逛。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項冬青在園子裏舞劍。

    趙崇裕駐足看了會兒。不知是否受今日聽到的那件事的影響,他越看項冬青,越覺得他的氣勢很像行伍之人。他坐臥站立皆有章法,如不刻意去觀察則很難察覺。

    趙崇裕的目光並不隱晦,項冬青很快便察覺到了。他收了劍衝他微微行禮,轉身便要回屋去。

    “項爺。”趙崇裕突然開口叫住他。

    這稱呼嚇的項冬青腳底一滑,差點兒沒被自己絆倒,他忙回頭躬身道:“公子叫我項冬青便是,可擔不起‘項爺’二字。”

    趙崇裕笑道:“一時不知道該叫你什麼。嗯,我見大家都這麼稱呼你。”

    項冬青微微定住心神,道:“不知公子叫在下所爲何事?”

    趙崇裕張了張嘴,忽然發覺自己好像沒有什麼好問他的。如果正如自己所想,項冬青的心裏應該也已經有所懷疑了,或許李家那邊已經有了什麼動作了。若自己開口去問,恐怕很容易驚了他們。萬一做了什麼不太明智的舉動,到時局面不可收拾,爲難的還是自己。

    他搖了搖頭,索性什麼都不問了。便道:“沒什麼,只是瞧你適才劍招極有氣勢,便想看看你的劍。”

    項冬青有些懷疑,不過他也沒說什麼,雙手將劍呈上,道:“只是普通的劍而已,公子當心莫傷了自己。”

    趙崇裕握着劍柄虛晃了幾招,道:“這劍頗有些重量,雖不名貴,但很鋒利。”

    項冬青道:“公子好眼力,這劍已跟隨在下多年。”

    趙崇裕對劍並無多大興趣,看了看便將劍還給項冬青,道:“天晚了,早點休息。”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項冬青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語。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