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花重錦官城 >第 139 章 第 139 章
    翌日清早,陸舟和袁敘白起來隨項冬青打了會兒拳,便各自洗漱去喫早飯了。飯後袁敘白找了個地方窩着看話本。陸舟則挑了本沒有看過的書坐在書房裏讀。

    趙崇裕照例捧着一摞奏摺走到李雲璟的位置上坐下,見陸舟讀的認真,不由問道:“科舉已經結束了,還這麼用功?”

    陸舟道:“讀書也不只是爲了科舉。”他還得賺積分呀!就目前他師兄這個狀態來看,他恐怕要時常開天眼系統鎖定師兄了,沒有足夠的積分可怎麼行。

    趙崇裕不知陸舟心中所想,只道這少年人竟有如此定力,也難怪他年幼之時就被荀先生看重,後又被王自清收入門下,天資聰慧又肯用功,日後成就必定不低。他只看了看,也沒打擾陸舟,便自顧批閱奏摺去了。

    陸舟將目光從書本上移開,覷着眼睛瞧趙崇裕。那張和李雲璟差不多相似的臉突然有些刺眼起來。最近青叔越來越不對勁了,他懷疑和此事有關。遙想當年宋家案發,青叔那般關注,當時他便懷疑李小叔是不是在背後做了些什麼。如今見了趙崇裕,埋在心底那顆懷疑的種子突然破土而出了……

    還不等喫午飯,荀湛便下朝回家了。如今皇帝就在他家裏住着,他有事稟告直接回家便是,近來倒是不常在衙門。

    午後他將陸舟和袁敘白叫來,道:“昨日才考完試,難免有些疲累。今日應該好受多了吧。”

    陸舟點點頭,袁敘白也不太情願的點點頭。

    荀湛就道:“你們將昨日的策文默一份出來,爲師看看你們文章做的如何。”

    陸舟早有準備,當下便在座位上抽出紙筆默了起來。袁敘白緊隨其後,好在他平日雖不着調,但在大事上多少還是靠譜的。

    趙崇裕批閱了奏摺,便在座位上讀書。正好荀湛也在,他便就書中疑問向荀湛請教。

    袁敘白分心看了眼,恍惚間總有一種師兄和他們在一起的感覺……

    陸舟很快就默好了,他將試卷交給荀湛。荀湛問過趙崇裕是否要看一眼,趙崇裕道:“荀先生先請。”

    荀湛倒也沒客氣,低頭掃了一眼,見策文的題目是問政,不由詫異了一下。不過想到這位天子的作風,倒也不算稀奇了。

    陸舟的文風一如既往,文章觀點犀利清晰,且言之有物。他一向主張以法治國,是顧寫出這樣的文章荀湛並不覺得納罕。倒是一旁的趙崇裕頗爲驚訝。

    “……你崇尚法家學說?”他問陸舟。

    陸舟道:“非也。我並不主張信奉某一學派的學說,也不主張諸子百家非要分個高低出來。我認爲百家應當是平等的,儒之禮義,法之嚴明,道之自然,墨之兼愛……每一種學說都有自己的主張,而對於各家學說是用之還是抑之,當因時因地制宜。貼合當下國家的現狀,有益於國家的運轉和百姓的生活,那便是當下適宜的有益的學說,當用之。但這並不代表其他學說就是不好的,只能說他們的主張並不適合當下而已。”

    “當然,在我看來若能取各家之所長,以儒之禮義教化百姓,以法之嚴明約束行爲,未嘗不失爲一種好的國策。”

    趙崇裕連連點頭:“聽王自清說你曾對我大陳律法提出異議?”

    陸舟道:“學生淺薄之談,公子見笑了。”

    趙崇裕道:“無需謙虛。我問你,如若讓你改革律法,你可有什麼好的想法?”

    陸舟認真的想了想,然後說道:“學生以爲律法當基於國家現狀,基於百姓真實生活。學生之前不過就一點淺薄的經歷提出了疑問,但若說改革律法,還需體察民情,瞭解整個國家的現狀纔行。”

    趙崇裕點了點頭,又問:“聽說你想當提刑官?”

    陸舟迎上趙崇裕的目光,毫不猶豫的說:“是!”

    “那你想進刑部歷練麼?”

    陸舟搖了搖頭:“我想到地方上去。”

    趙崇裕就問:“爲了你師兄?”

    陸舟道:“是,也不是。我一開始便希望到地方爲官。地方上公務繁雜,又常與百姓打交道,可以更好的體察民情。就算日後要做提刑官,也需瞭解世情世事。即便是當提刑官,也避免不了要和人打交道,而許多的案子根源上也都是人情世故。”

    趙崇裕道:“你的想法總是那麼與衆不同。陸舟,我很看好你,希望殿試你不要讓我失望。”

    趙崇裕在殿試前夕回了宮,李雲璟就扒着他問:“你明天要親自上朝麼?”

    趙崇裕瞥他一眼:“怎麼,你捨不得?”

    李雲璟撓撓頭,道:“那可不是。明天不是殿試麼,我想看看我師弟。若是你親自去上朝了,我不就沒機會了麼。”

    趙崇裕就道:“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出宮了,何必急在那一時。”

    李雲璟道:“不一樣的。我師弟口才可好了,我就喜歡看師弟那副揚着下巴頦滔滔不絕的模樣,好像渾身都帶着光一樣。”

    “哦?”趙崇裕忽然想到前些天陸舟同他論政時那副表情,不由笑道:“的確很不一樣。”

    李雲璟探頭過去,小心問道:“我見龍椅側後方有個小隔室,撂下簾子就能遮住了。我能不能殿試的時候躲在簾子後頭……”

    趙崇裕眉梢一挑:“在我還小的時候,那是劉太后坐的位置。怎麼,你想效仿劉太后垂簾聽政?”

    李雲璟心肝一顫,忙擺手道:“哎呦哎呦可不敢,我,我就是說說。您權當沒聽見吧。”

    趙崇裕就笑:“劉太后都能坐得,你又如何坐不得?明日我便叫張尚慶安排,不過你需喬裝一番,免得叫人認出。”

    李雲璟當場愣住。皇帝竟真的肯讓他垂簾聽政?!這這這,這不是做夢吧!

    趙崇裕見他發愣,忍不住拍他一下,忽然問:“你家那位項爺曾投過軍?”

    李雲璟“啊”了一聲,道:“我不知道啊,祖母說他是我父親舊部,來投奔我家的。”

    “你父親舊部?你父親不是做生意的麼?”

    李雲璟:……

    他摳了摳手,有些不高興的說:“你詐我。”

    不過轉念一向,他是皇帝,恐怕在看到自己這張臉的時候就已經派人去把他家祖上十八輩給調查了個乾乾淨淨吧。

    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直說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父親是幹什麼的,祖母她也不告訴我呀。不過我猜我父親一定是個很厲害的人物,畢竟青叔都那麼厲害呢。”

    趙崇裕也是這麼想的,如果李雲璟一早便知道了李家當年的境況,只怕不會是眼前這樣單純跳脫。那位李老夫人將他保護的很好,他可以無憂無慮的長大,趙崇裕忽然有些羨慕起他來。

    他走到一旁暖榻上,衝李雲璟招招手,道:“你過來,我們說說話。”

    李雲璟溜溜達達走過去,還順手端了一盤瓜子兒還有一壺茶水。

    趙崇裕平日甚少喫這些零嘴,不過好像陸家人挺愛喫的。他們家院子裏的石桌上擱着瓜子和鹽花生,大家若在院子裏閒聊,便習慣性的抓上一些邊喫邊說。他也跟着參與了幾次這樣的閒聊,覺得甚是有趣。便也從托盤裏抓了一小把瓜子,一轉頭見李雲璟蹲在一旁。

    他道:“你可以坐上來,連龍牀你都睡過了,倒也不必如此拘謹。”

    李雲璟擺擺手,道:“不是拘謹,只是蹲着喫瓜子香的很。我陸大叔就愛蹲着嗑瓜子,我跟他學的。”

    趙崇裕問:“陸大叔?陸舟的父親?”

    “對呀!陸大叔是我們那兒十里八鄉殺豬的一把好手呢。”

    趙崇裕沒見過殺豬,不過想來應該也不會很好看。他倒是對李雲璟的過往有些感興趣,便道:“你和我說說你過去的生活吧。”

    李雲璟五官糾結起來:“要說什麼呢?”

    趙崇裕:“隨便說點什麼都行。說說你小時候有趣的事兒。”

    李雲璟道:“我每天都過的挺有趣兒的……嗯,不過小時候在太原似乎過得不太開心,族人們總是很排斥我們,還給祖母氣病了。那會兒我不太懂事兒,還差點兒跟着族裏那些壞孩子學壞了。所以祖母決定和族裏分開,舉家搬到溪山村。”

    他突然拍了把趙崇裕,興奮的說:“你喫過烤麻雀麼?可香了!我和師弟第一次認識就是因爲烤麻雀,我想買他的麻雀,他不賣。然後我們就打起來了……”

    李雲璟滔滔不絕起來:“……後來我們就學會自己抓麻雀了,但總覺得長大後的滋味不如小時候好喫呢。”

    趙崇裕幻想了一下那種情境,忍不住笑了笑,道:“可惜宮裏沒有烤麻雀。倒是小時候我剛進宮那會兒,劉太后用金絲鳥籠關了一隻翠鳥,早知道當初應該將那鳥烤來喫,想來必是別有一番滋味。”

    李雲璟也煞有介事的點點頭:“真的很好喫的。我和師弟在溪山村的時候就捉到了一隻翠鳥,可漂亮了,師弟說一定很好喫,我們就給烤了。不得不說,長得漂亮的鳥味道也很不錯呢。”

    如果陸伯庸聽到這話,必定痛心疾首。那可是他的翠鳥呀!當初陸滿倉無意中放飛了那隻鳥,他原以爲翠鳥會自己飛回來的,卻不知一去不復返,原來竟是落到某兩個無良少年的肚子裏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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