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花重錦官城 >第 140 章 第 140 章
    張尚慶一聽說皇帝允許李雲璟垂簾聽殿試,當下便勸阻道:“皇上,殿試極受各方勢力關注,尤其皇上這次突然改革閱卷章程,劉曹兩家措手不及,必定要反擊回來的。李雲璟那樣一張臉若被曹端成發現,必定掀起軒然大波呀!”

    趙崇裕就扭頭問李雲璟:“你怕死麼?”

    李雲璟脫口而出:“當然怕了!”

    張尚慶纔要鬆口氣,便聽李雲璟又說道:“所以我會好好僞裝不被那曹老太監發現的。”

    張尚慶:……

    他暗暗瞪了眼李雲璟,心說作的緊死的快,此事必是這臭小子攛掇的皇帝,他們家皇帝明明以前很穩重的,自打這李雲璟進了宮,皇上就想一出是一出,愈發任性了。

    李雲璟連皇帝的龍椅都做過,還怕張尚慶瞪他麼?他索性也瞪了回去,然後屁顛屁顛跑到趙崇裕身邊巴巴的獻殷勤:“皇上放心,我可會演戲了。你不在宮裏那段日子,那曹老太監沒少往您這兒來,不還是被我忽悠的團團轉麼!”

    似是想起曹端成被李雲璟捉弄的事兒,趙崇裕忍不住笑出了聲兒。

    張尚慶瞪着眼睛瞧自家皇帝,他有多少年沒有見到皇帝笑了。這李雲璟幸虧是個男兒身,如若是個女子那必定是個將他家皇帝迷的團團轉的禍國妖妃。

    “妖妃”李雲璟隨手抓了一把瓜子兒,剝了皮,把瓜子仁兒擱在手邊的小碟子裏,道:“皇上您喫。”

    趙崇裕瞥他一眼,道:“你剝瓜子皮動作很嫺熟。”

    李雲璟擺擺手:“熟能生巧啦,我師弟愛喫瓜子仁兒,我常給他剝。”

    “你對你師弟很好。”

    “自家師弟,可不得好好寵着。”

    “你還給別人剝過瓜子仁兒麼?”

    “給我祖母剝過呀,再就沒有了。”

    趙崇裕嘴角牽起一抹笑,忽然覺得今天的瓜子仁似乎別有一番滋味。

    ……

    大早上,劉皇后過來看李雲璟,沒想到竟碰到了皇帝,她還訝異了一下。轉而想到今日似乎是殿試,皇帝該當回來的。

    趙崇裕都聽張尚慶說了,近來劉皇后常往養心殿來同李雲璟說話,要不是張尚慶一直守在一邊,趙崇裕都要以爲皇后給他戴綠帽子了。不過據張尚慶所言,這李雲璟似乎還給劉皇后出主意,教她如何留住皇帝的芳心……

    反正趙崇裕對這種行爲是很一言難盡的,但此舉陰差陽錯的讓劉太后以爲皇帝和皇后感情好了,後宮的風向似乎也隱隱有些變了。劉太后近來稍有些寬鬆,便是科舉閱卷突然大改一事,劉家雖事後搞了些動靜,但劉太后並未出手,此事很快就被趙崇裕壓了下去,也未叫劉曹兩家掀起什麼風浪。許是劉太后在等劉皇后肚子裏的好消息,不想在這種時候大動干戈。

    如此一來,反倒省了趙崇裕不少事兒。所以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宮中流傳帝后感情和諧一事,反正也只是傳言罷了,傳言又不會讓皇后憑空生個孩子出來。於己亦沒有什麼損失,何樂而不爲。

    因此,趙崇裕對劉皇后的態度倒是稍顯寬厚了些,不似以往那般冷冰冰的了。劉皇后心內歡喜的不行,還暗暗給李雲璟遞了個感激的眼色。

    她聽說李雲璟要跟着皇帝一同上朝,立馬說道:“論化妝這事兒,我們女兒家最擅長了。不如就讓臣妾給李公子上妝吧,一準兒讓人瞧不出。”

    趙崇裕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只道:“要快些,別誤了上朝的時辰。”

    劉皇后福了福身。張尚慶立馬將妝盒呈上,便見劉皇后在李雲璟臉上比了比,然後拿起粉黛之物在臉上描描畫畫,不過片刻,李雲璟好似換了個人似的,連他自己都忍不住驚奇。

    劉皇后在皇帝這裏刷了一波好感,便乖巧的退下了,還不忘吩咐大宮女:“杜鵑,注意着些姑母那頭的動靜,若有什麼不對的速速來稟。”

    杜鵑自然是聽皇后的,但她還是勸了一句:“皇后娘娘,我們畢竟出身劉家,皇上和劉家水火不容。起初娘娘進宮時皇上根本不把娘娘放在眼裏,哪怕時至今日,娘娘入宮多年,皇上即便留宿也不過是給太后那邊做做樣子。皇上防劉家防的緊,娘娘便是再對皇上好,皇上也不會領娘娘的情的。我們在宮裏全都仰仗太后和劉家,如今我們卻幫着皇上隱瞞太后,若事後被太后發現,娘娘必要被太后責罵了。”

    劉皇后對此卻很是淡然,她道:“我雖是閨閣女子,但卻並非不通世情。劉曹勢大,把持朝政,皇上沒有一天不在受威脅,他不會允許劉家繼續壯大。民間對我劉家似乎也頗有微詞,家中幾位兄長的做派你也是看到的,如若不是劉家罩着,依他們的所作所爲,只怕早就被砍了腦袋。那些被他們欺辱的百姓又是何其無辜。“

    “我雖出身劉家,但我如今是一國皇后,我要做的是和我的皇帝夫君並肩作戰,讓大陳的天下長長久久。哪怕皇上不信我,但一國皇后該盡的責任和義務我卻不會忘。姑母攝政,本就是犯了忌諱的事兒。”

    “咱們這位皇帝並非池中之物,他一心想廢了劉家,不達目的他不會罷手的。哪怕沒有我,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到了那一天,劉家依舊不會有好下場。可如果我能儘自己的一份力量幫到他,也許在那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我至少還可以請求皇上寬宥劉家那些無辜的人。”

    杜鵑眼下雖然還不能理解劉皇后的想法,但她打小就跟在劉皇后身邊,忠心自不必說,她道:“奴婢不懂娘娘說的那些責任,不過奴婢會盡力去懂的。娘娘放心,奴婢會好好瞧着的,準保不讓太后發現皇上的祕密。”

    皇上的“祕密”李雲璟此刻正一臉興奮的在龍椅側後方的小隔室裏坐着,透過一點縫隙往大殿上瞧。

    李雲璟在成都府時倒是經常和陸舟還有大頭在提刑司衙門的屏風後頭蹲着,聽王提刑審案,他還覺得挺有意思的。不過那時的他恐怕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蹲屏風還能蹲到皇帝這裏來,這就不單單是有意思了,還很刺激呢。

    此刻進入殿試的學子們都已經落座了,他一眼就叨住了坐在前面的陸舟,然後就盯着他看了好久好久。師弟對待功課素來認真,李雲璟忍不住連呼吸都輕了起來。

    彼時陽光透過大殿的門打進來,在陽光下,陸舟長長的睫毛像是兩團茸毛忽閃着,毛茸茸的,好像撓在李雲璟心尖尖上一樣,癢癢的。

    “從來沒和師弟分開過這麼久呢……”他兀自叨咕着。

    殿試的試卷呈上來後,趙崇裕只是粗粗看了看。他並未讓學子們退下,而是挑了幾份他比較中意的答卷,然後當場點了那學子的名字上前答話。

    以往的殿試並沒有這一道程序,滿殿學子當即便有些慌亂起來。倒是陸舟和袁敘白一臉淡定,畢竟皇帝他們最近天天見,早就免疫了。

    之前荀湛關於整頓吏治的摺子,趙崇裕一直擱在手裏,並未拿出來同朝臣討論。但他既已決心逐步整肅朝綱,此事早晚都要提出來。所以乾脆趁着今日殿試,將這個問題拋給了滿殿學子。

    若說策文的考題是問政,學子們還有時間思考落筆,將一些敏感的話題自動過濾掉,換上華麗卻並無內涵的遣詞造句。但殿試之上,皇帝親自提問,如若顧左右而言其他,必定會惹的皇帝不快。有幾名學子支支吾吾不知所云,有幾名倒還稱得上鎮定,到陸舟這裏,那就可以用泰然自若來形容了。

    朝臣們對這個少年人也很是看好,但鑑於陸舟那篇策文踩到不少朝臣的痛腳,倒也有些人對他持否定態度。

    “……學生以爲,整頓吏治,必先整頓人心。人心若偏移,規矩章程於他們而言也不過一紙空談。爲官當常思常反省,在公務上是否盡職盡責,對待治下百姓是否做到盡心盡力……官員當依照自省書來調整約束自己的言行,如若表裏不一,無法做到自省,那麼此人便也不適合爲官……”

    趙崇裕一邊聽陸舟的回答,一邊看一衆朝臣的臉色。尤其是劉秉,一張臉彷彿水墨畫似的,五彩斑斕。

    如果官員們都能像陸舟說的那樣去反省自身,就不會有今日劉氏攝政,亦不會養出那麼多尸位素餐的國之蠹蟲來。趙崇裕暗自握了握拳,在心裏暗暗發誓,他此生定要肅清官場,造一個太平盛世。

    李雲璟直到回了養心殿都覺得腳步飄飄忽忽的,他扯着趙崇裕的袖子嘿嘿傻樂:“怎麼樣,我師弟是不是可厲害了!狀元之才,他擔得起吧!”

    趙崇裕點點頭。陸舟的能耐他早就見識過了。改革科舉閱卷且不說,今兒大殿上又提出讓官員寫自省書,鬼點子一個賽一個,真要是讓他身居高位,只怕他手底下那些官員哭都找不着調。

    不,那些蠹蟲們必定不會讓陸舟這樣的人平安晉升的。也許他會碰巧在上任途中被刺殺,也許他會不小心在鹿鳴宴上喝醉了酒摔進河裏溺亡……總之那些人若不想他活着,自然有的是辦法。他犯了衆怒。

    樹大招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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