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花重錦官城 >第 206 章 第 206 章
    “賈瑜,賈瑜,這是怎麼了呀,陸知縣怎麼……怎麼把賈家的人都下獄了!”

    羅毅正在家裏和家人吹噓他面對遼軍時有多英勇,就聽家裏出去採買回來的下人們說陸知縣查抄了賈家。他妹子當時就急暈過去了。

    此時的賈瑜已經從最初的驚慌慢慢平靜下來,他了解陸知縣,若無實證,他不會憑空抓人。雖然他不知道父親都做了些什麼,但陸知縣這個節骨眼抄家,恐怕家中之事多半和這次北遼突襲脫不開關係,像至此,心情不由有些沉重。

    “沒什麼,你不用擔心我。替我……替我向大娘子報個平安。陸知縣念我護城有功,並未苛待,我一切安好。”

    羅毅急的直跺腳:“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呀,我回去同我爹說說,看能不能找找關係。”

    賈瑜笑道:“你覺得陸知縣是憑關係辦事兒的官員麼?”

    羅毅不說話了。

    賈瑜眸子黯了黯,說:“羅毅,我不知道這次的事情有多大,若是,若是罪行重大……”他深吸口氣,聲音發着顫:“我會和大娘子解除婚約!”

    羅毅捶他一拳,紅着眼圈說:“先別說這喪氣話,興許當中有什麼誤會呢。”

    賈瑜淡淡一笑:“也許吧,羅毅,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羅毅知道他心裏也不好受,用袖口抹了抹眼淚,而後拿出一包東西遞了進去:“喏,雖然牢裏可以憑勞動換食物,到底沒什麼油水。這是泰和樓的香酥雞,我知道你愛喫這個。”

    賈瑜伸手接過:“謝了!”

    近來平縣發生的事兒幾乎可以說是天翻地覆,從竹苑和翠玉軒被查抄開始,似乎這種氛圍就已經開始蔓延。隨後賈家被抄,王三孃的綢緞莊被抄,還有很多不起眼的小鋪面關了門之後就再沒重開,就連榮興鏢局也未能倖免。

    羅用這兩天是夜夜難眠,思來想去之後,召集了家中賬房連夜查賬。將這些年圈的地如數歸還縣衙,由縣衙返還給被佔地的百姓。他還挨家挨戶給那些被強硬佔地的村民們致歉,又給了補償。這一遭下來,羅家算是傾盡家財了。

    羅毅經過“勞改”之後倒不覺得這有什麼,倒是羅夫人素來貪財,鬧了一通。羅用就問她:“要錢還是要命!”羅夫人想到被流放的弟弟還有被下獄的賈家,再不敢吭聲了。

    羅毅還安慰他娘:“娘,知足吧,好歹咱家這大宅院還在,咱家過去經營的田地也在,我們還有祖上傳下來的幾間商鋪,雖說不上大富大貴,但也小富即安嘛!再說了,我還在山腳承包了一片……”

    羅毅想到遼軍攻城,山腳那邊可是“主戰場”啊!他急的大跳起來:“他爺爺個糞球的!老子的莊稼地呀!”

    ……

    縣衙東邊小花園裏,顧淮看着竇珠娘,久久不語。

    竇珠娘笑道:“義兄怎麼不說話,我專程在這裏等你的。”

    顧淮抿了抿脣,本來他有很多事情想問,可眼下卻突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竇珠娘被拐的時候年紀不大,但也記事了。憶起往事,她說:“我其實很早就見過義兄了。那時候義兄還很年輕,和當年我離家時的模樣差不多。”

    顧淮道:“所以你早知道我是殺手閣的殺手?”

    竇珠娘點了點頭:“我起初不懂,我只知道自己被拐子拐了,我再也找不到家了。我傷心恐懼,但沒什麼用。因爲傷心會讓人迷茫,恐懼會讓人軟弱。那就只能恨了,恨那些柺子,恨那些欺負過我的人。所以我要報復。後來我發現,報復北遼也是在救贖自己,贖我那些年犯下的罪孽。”

    顧淮啞着嗓子道:“你,你受苦了。”

    竇珠娘坦然一笑:“這沒什麼的。我曾被訓練成密探,不過那時我不知道我上面的組織是北遼人。我曾送出過不少對他們有利的情報。去德陽縣胡家也是我的任務,目的是和德陽縣榮興鏢局聯手,在德陽縣滲透我們的人。只是不巧的是在去德陽縣之前,我便知道了自己所作所爲乃叛逆之舉。”7K妏斆

    她心緒有些起伏:“父親曾在軍中爲將,若他知道我爲敵國刺探消息反過來傷害我陳國的將士和百姓,他一定對我很失望。也是在那一刻起,我選擇了反擊。只可惜胡仁爲了威脅曹喜暴露了慈州礦山一事,被殺手閣滅門,我沒能查到更深的東西。當時我被胡仁關進地窖,殺手閣的人沒有發現我,我便生了脫離組織的心思。只是無處可去,也不知怎麼鬼使神差的去了溪山村。”

    想到溪山村的陸家人,她嘆了口氣:“如果不是當年的小陸知縣太聰明,我真的想在那村子多留一段時間。”

    顧淮有些心疼,他輕輕將手搭在她瘦削的肩膀上,隔着薄薄一層衣料,竇珠娘能感覺到他在發抖。

    顧淮道:“後來,你離開溪山村之後殺了幾個北遼探子,還留下了提示,你在告訴我你還活着,而且你知道我的存在。但你爲什麼就不出來與我相見呢。”

    竇珠娘輕搖了搖頭:“珠娘自知罪孽深重,無顏再見義兄。後來踏上漫漫長路,倒也想開了。義兄,我竇珠娘前半生賣國侍敵,我會用後半生來償還。也許我會死在惡臭的陰溝裏,也許我會被丟棄在深山老林,任憑野獸啃噬我的屍骨……”

    “珠娘!”顧淮知道細作的命運,所以她不敢去想珠娘要去承擔這些,素來冷靜的他低吼着:“這些不是你的錯!你還小,你那時根本不懂這些……”

    “義兄,錯了就是錯了。事情是我做下的,我殺過人,我通敵賣國,不能只憑一句年幼無知便一筆勾銷。這是我要走的路,也是我要修的道。義兄多年爲間,不圖回報,不也是爲了心中道義麼!”

    顧淮擡眸看她,她眼神堅定,好像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摧毀它心中的道。他微微用力捏了捏珠孃的肩膀,道:“好,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我不會阻攔你。但我要告訴你,珠娘,從今以後你不再是一個人,我,還有我們身後的陳國,都會和你並肩作戰!”

    竇珠娘揚起脣角,笑容絢爛如花:“好!”

    陸舟和李雲璟在書房盤賬。

    李雲璟吊着左手臂,右手執筆,飛快的沾了沾墨,在宣紙上勾畫着。嘴巴還不停的嘟囔着:“羅用這些年可沒少貪呀!師弟,真不下獄了?”

    陸舟低頭飛快的撥弄着算盤,聞言應了一聲,也沒擡頭。

    “羅用是商人,此前他藉着族親的關係沒少斂財,我們要查也是查他那位族親這些年貪了多少。這裏頭若同羅用有直接牽扯,那便另當別論。不過依羅用現在的態度來看,舍財保命,大抵是沒摻和進什麼重大案件中。況且羅毅有護城之功,此次放過羅家,也算羅毅將功折罪了吧。”

    李雲璟又道:“可惜了賈瑜。那些公子哥們還有護院家丁都是賈瑜牽頭聚起來的,要論功勞,賈瑜當居首功。如若賈家不出事兒,單憑這一點,賈瑜必有大好前程。”

    陸舟也表示惋惜:“也許這是他的劫吧。”

    李雲璟瀟灑的在紙上勾畫最後一筆,利落的丟了筆,單手伸了個懶腰:“還好我們傷的都是左手,不然還怪耽誤事兒的。”

    李雲璟起身坐到陸舟身邊,把一顆毛茸茸的大腦袋往陸舟跟前一湊,咧嘴一樂。陸舟眉梢一挑,從系統裏取出那瓶防狼噴霧來,道:“師兄謹慎些,這東西味道烈。”

    巴掌大小的黑色罐子,很輕便。李雲璟拿過瓶子把玩了一會兒,又打開蓋子瞧了瞧,試探的把守按在噴頭上,說:“就這麼一按,他就噴毒液了?”

    陸舟點點頭,也算是毒液吧,殺傷力可不小呢。

    李雲璟嘖嘖稱奇:“簡直聞所未聞。”他又把腦袋湊過去,笑嘻嘻道:“師弟……”

    “送你了!”

    李雲璟立馬寶貝似的將東西藏起來,而後想到什麼似的,問陸舟:“那日在城下混戰,城牆上衆人可都看着我們呢,陸江和竇娘子都是習武之人,目力極好,萬一……”

    陸舟道:“我們離城門還有一段距離,而且這東西是迷你款,很小巧。他們即便能看到,大抵也看不真切。更何況這噴霧細膩,噴出來就被風吹散了,根本看不出來什麼。”

    陸江當時全神貫注的盯着城下情況,他的確沒有看清陸舟手裏的東西。他只看到李師爺翻出了包圍圈,緊跟着陸知縣便把手臂擡起來晃了一下,不過瞬間功夫遼兵的馬就突然暴起了。他當時沒反應過來,事後回想起此事,他還顛顛兒的跑去問陸成,陸知縣是不是會馬語,陸成回敬他一個白眼兒。

    師兄弟倆人正在研究防狼噴霧,忽聽門外吉祥來報,說是登州府知府大人來了。

    “方士弘?”李雲璟嘬了下牙花子。

    陸舟站起身撣了撣袍子,小臉一繃,道:“師兄扣了周家家主,方士弘準是來興師問罪了。走吧,我們去會會他,好歹我們也曾是他治下百姓嘛。”

    李雲璟哼道:“現在又成了他下屬的官員了。”他不情願的出了房門,扭頭吩咐吉祥:“打發個人去探探,張大人走到哪兒了。怎麼跟大姑娘出嫁似的,磨磨唧唧的,也該到了……叭!”

    李雲璟剛扭回頭,就看到陰陰瞪着他的張尚慶。他擡起手晃了晃,皮笑肉不笑道:“張大人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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