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花重錦官城 >第 257 章 第 257 章
    這一夜過得尤爲漫長。在得知羅家村是屯兵地後,徐飛幾乎片刻不停的去了陽平關駐地進行緊急部署。他和陸舟都很擔心一件事,孫授和羅家村藏軍一事是否有關。如果二者有關聯,一旦孫授被抓,羅家村的私軍是否會發生暴/亂。

    直到天明,羅家村那邊都沒什麼動靜,陸舟提着的心方纔略略放下。不過這並不代表孫授和羅家村的事兒無關,相比之下,陸舟更傾向於背後之人並不知道羅家村據點已經暴露出來。他們還在等待時機。不過不管怎樣,這都給了陽平關駐軍準備的時間。

    如今敵在明我在暗,只要密切關注羅家村的動向,川蜀一帶當不會發生大的震動。但羅家村藏軍一事幹系重大,陸舟早已派人快馬加鞭送往京城。

    馮高遠天不亮就跑到了提舉司衙門,捧着心臟說:“陸大人啊陸大人,這一夜可要給我嚇死了。怎麼着,楊隱和你那位江學兄可救出來了?人還……好麼?”

    陸舟道:“人都平安,不過那位楊前輩身子骨不大好,夜裏營救時受了驚,此時正在休息,我已請了大夫醫治。馮通判不必擔心,待楊前輩身體稍好一些,我會派人告知馮通判的。”

    馮高遠唏噓一聲:“人能出來就好。”

    陸舟沒說的是楊隱的身體幾乎是油盡燈枯了。

    “馮通判,如今知府被扣,你該振作起來,梁州府的大小事宜還得您出面主持。孫授在梁州府官場必定還有爪牙,我們須得趁此機會肅清。”

    馮高遠一拍腦袋:“瞧我,今日事發突然,我又惦念好友,一時竟忽略了要緊事。陸大人,梁州府的事兒交給我便是,我這就回府寫摺子向皇上陳情。至於孫授……既是犯官,當交由提舉司衙門看押,還請陸大人派人前去。”

    陸舟點頭道:“是該如此,有勞馮通判了。”

    馮高遠轉頭便走,忽地想起什麼,又轉回身來,面帶愧色,語氣頗有幾分赧然:“陸大人,有件事着實對不住。在和孫授爭執時,那兩幅畫不慎給他撕扯壞了,我,這,有些不好補救,實在是……”

    陸舟想到七七說它那個時代《寒江圖》只有一幅,想不到緣由竟是在這兒,不由輕笑一聲,他對馮高遠說:“馮通判不必掛心,人比畫重要。不過這《寒江圖》是王老先生帶來的,我答應王老先生將此畫完璧歸趙,恐怕要食言了。馮通判放心,我會和王老先生解釋的。”

    馮高遠衝陸舟拱了拱手:“給陸大人添麻煩了。”

    馮高遠前腳剛走,江子義便尋了過來。

    上一次見面還是很多年前在成都府的時候,這幾年大家都是通信居多。經此一難,江子義消瘦的厲害,原本合身的衣袍穿在身上有幾分空蕩。整個人如同風中搖曳的風箏一般,好似隨時都能被風折斷。唯獨挺直的脊樑依舊堅韌。

    江子義衝陸舟深深行了一禮,道:“全賴宴舟學弟,子義一家三口得以團圓,此恩深重,某畢生不忘。”

    陸舟緊忙下了臺階將人扶起來:“江學兄,你我乃至交好友,好友落難,宴舟自當相助。相信換了是我遇難,江學兄也會伸出援手的。更何況我身爲提舉司判官,偵緝刑事本就是我權責所在。如今學兄一家團聚,宴舟也十分高興。”

    江子義雙眸赤紅,哽着喉嚨點了點頭:“多謝。”

    陸舟道:“天就快亮了,折騰了一夜,江學兄不如去歇息歇息。學嫂和容月小侄兒受了驚嚇,江學兄也該好好安慰纔是。”

    江子義用袖口抹了抹將要溢出眼眶的淚水,道:“我來是有件事要和宴舟說。”他放低了聲音,道:“事關太原李家當年謀反一案。”

    陸舟瞳孔猛地一縮:“江學兄請移步書房。”

    “……此事真假我也無法斷言……”江子義攏着袖子坐在椅子上,將楊隱告訴他的事情全盤告訴了陸舟。他眉頭蹙着,略有些不安。陸舟給他倒了杯茶,他雙手捧着茶杯,並未喝下。

    陸舟聽了此事,半響不語。他抱着雙臂靠在博古架上,想的卻是師兄那張臉。

    師兄說過,李老夫人告訴他先帝並不相信李家軍謀反,但當時朝政大權握於劉霑之手,而邊關又連連失利,李家父子戰死沙場,京中局勢又極爲不利。劉家步步緊逼,爲的就是除掉李家。先帝只能妥協,褫奪李家爵位,貶爲庶民。

    而朝臣對於此案也是持懷疑態度者居多,但苦無證據,無法替李家翻案。如今師兄遠走邊關,爲的就是翻李家舊案。

    他擡眸看向江子義:“如若楊前輩所言不虛,我們便要找到涪陵縣衙裏那個藏有證據的瓦罐,而時隔二十幾年,這當中又不排除縣衙翻修等各種事件,找到的概率微乎其微。此外,我們還要查一查二十年前彭元秋是否當真死於盜匪之手,彭家眼下是否尚有後人在世。”

    江子義點頭道:“宴舟說的不錯。我本以爲我沒有機會離開那間牢房,所以便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畫了下來,只是畫作尚未完工,便得宴舟相救,也許是老天開眼,不忍忠魂再受冤屈吧。”

    陸舟扭頭看向窗外,天邊露出了魚肚白,他說:“黑夜總會過去,光明總會到來。”

    但對於躲在暗處的老鼠來說,他們並不希望光明的到來。

    即便陸舟用最快的速度查抄了翰軒書畫社,消息仍然走漏了出去。榮海捏着拳頭,嘴角僵硬的動了動,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牽起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樣彷彿殭屍在獰笑,讓人望而生寒。

    “劉大人,你要早點動手了,也許我們等不到來年春天了。”.七

    劉霑眉頭皺着:“楊家軍中之事倒可儘快安排,只是若將計劃提前,江寧府那邊一時週轉不開,只怕要漏出馬腳,一不小心可就滿盤皆輸了。”

    榮海道:“劉大人,將死之人還怕輸麼?便是死了,也要將這天下的風雲攪弄起來,這才大快人心不是。”

    劉霑看向榮海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瘋子。

    榮海回頭淡淡的瞥了眼劉霑,薄脣輕啓,出口的話冰冷瘮人:“怎麼,不願意?”

    劉霑似乎聽到榮海手裏握着的瓷瓶裏發出“嘶嘶”的聲音,他知道里面裝的是噁心人的毒蟲,手臂便忍不住有些酸脹。他忍着厭惡點了頭:“好。”

    在楊家軍中這段日子,李雲璟難得的認真練習騎射,跟隨項冬青習武,日日不輟,身子骨愈發強健了。他來邊關本就是爲了查探當年祖父被冤的真相,眼下對邊關形勢和進北遼的路線也早就熟記在心,瞧着準備的差不多了,便打算這一二日就和楊文鼎辭行,進入北遼腹地尋找當年咬死榮四的毒蟲的來源。

    才從演武場回來,李雲璟邊走邊用袖口擦拭額頭的汗,打算去衝個澡,趁進北遼之前給師弟寫封信。沒留神正撞上大步流星往議事廳走的楊文鼎。到底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身子骨不是一般的健碩,李雲璟當下只覺腦袋瓜嗡嗡作響,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楊將軍你也太硬了!”

    楊文鼎大笑兩聲,揉了揉他的腦袋:“撞疼了吧。”

    李雲璟拂開他的手:“還好還好,我有鐵頭功護體……”他眼睛一瞥,忽地瞧見楊文鼎袖子上似是沾了顏料,遂道:“楊將軍適才作畫了?”

    楊文鼎一愣:“我是個粗人,對筆桿子向來敬而遠之。”他低頭看了看袖口,不以爲意道:“許是不小心刮蹭到的,不打緊,我還有公務在身,先走一步了。”

    李雲璟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捂着腦袋繼續往前走,口中還碎碎念着:“一定要告訴師弟,我頭好痛的!”

    才邁出一步,忽地瞥見地上落了個小銅牌,李雲璟撿起來瞧了瞧。適才說話的就他和楊將軍,許是楊將軍不小心落下的,銅牌不大,薄薄的一片,或許正因此,所以掉出來時並未引人注意吧。

    李雲璟這麼想着,扭頭就去追楊文鼎。

    議事廳是商議軍事的場所,如無主帥命令不得靠近。李雲璟本想將銅牌交給楊文鼎的親衛,可誰知到了議事廳大帳前,忽聽裏頭起了騷亂,楊文鼎的親兵楊安急匆匆的跑出來,沒留神將李雲璟撞的轉了個圈兒,腳下卻不停,飛一般的跑走了。

    李雲璟感覺事情不對,一把掀開帳子,不見楊文鼎,只見帳內幾名副將團團圍着什麼人,他內心升騰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張副將扭頭見有人進來,忙道:“楊將軍忽然倒地不起,不知何故。”

    李雲璟匆匆上前,只見楊文鼎雙目緊閉,右手捂着左手手臂。李雲璟將他的右手拿開,赫然見楊文鼎的掌心上是一隻被拍死的蟲子。

    “毒蟲!”李雲璟忍不住驚呼出聲。

    他忙喊道:“大家散開些,不要圍的這麼嚴實。”

    張副將當即反應過來,忙道:“將軍重傷,切勿走漏消息。大家速回各自營帳,暗中排查可疑之人。還有,封鎖營地,不許放任何人離開軍營。”

    衆將神情嚴肅,齊聲應是。

    李雲璟趁機將陸舟給他的藥片塞到楊文鼎口中,見他尚可吞嚥,方纔略略放下心來。

    他仔細看了看那毒蟲,外形和當年咬死榮四的極像。他又看了看楊文鼎被咬的左手手臂,突然“咦”了一聲。

    張副將聞聲問道:“李少爺有發現?”

    李雲璟皺着眉頭擡起頭,正在準備措辭,忽又聽張副將驚道:“李少爺怎麼在議事廳!”

    李雲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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