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花重錦官城 >第 258 章 第 258 章
    適才衆將正在商議軍事部署,楊文鼎突然倒地不起,衆將心驚,情急之下竟未注意進來的是李雲璟。

    眼下衆副將都各回營地,營帳中只剩下張副將和李雲璟,張副將這會兒回過神兒來,方覺緊張起來。他瞪着李雲璟,威脅道:“主帥出事,斷不可對外人道。”

    李雲璟沖天翻了個白眼兒,心說要不是他來得及,給楊文鼎餵了顆藥片,他們家主帥怕早就歸西了。

    他不是很誠心的哼哼道:“放心,楊家軍若生了動盪對我可沒什麼好處。”不過青叔不是外人。

    張副將見他似乎在查驗什麼,想起他剛纔突然“咦”了一聲,遂問:“李少爺到底看出來什麼了?我們將軍到底怎麼了?”

    李雲璟指着楊文鼎掌心被拍死的毒蟲說:“這個毒蟲我見過,還是當年在登州府的時候,北遼細作被關在平縣縣衙大牢,但卻突然暴死獄中。衙門的仵作驗屍之後得出的結果是被毒蟲咬死,而這毒蟲正生長於北遼深山之中。”

    張副將聽到北遼,臉色劇變:“難不成又是北遼細作所爲?軍中不能一日無主帥,若這是北遼的奸計,他們定會趁將軍昏迷時大舉進犯!李少爺,你既知道這毒蟲,可有解法?”

    李雲璟搖了搖頭,神色凝重:“我只是聽說,並不知如何解毒。這毒蟲毒性極強,楊將軍沒有當場斃命,許是因爲身體強健。不過具體情況如何還得大夫看過才知。”

    李雲璟沒有說自己給楊文鼎喂藥的事兒,雖然他知道是這藥片保了楊文鼎一命,但人能不能醒,什麼時候能醒卻都是未知。

    “……當務之急,是要穩定軍心。所幸楊老將軍尚在軍中,只要楊將軍中毒一事不外傳,尚能保軍中安定。就怕……”李雲璟擰着眉,臉色愈發難看了。

    張副將急的直跺腳:“就怕什麼,你倒是快說呀!”

    李雲璟指了指楊文鼎衣袖上沾染顏料的地方,說:“我進來時看到楊將軍倒在地上,右手捂着左手手臂。”

    張副將點了頭:“雖然事發突然,但我看得清楚,將軍突然捂住左手手臂,似是很痛的樣子,然後便倒在地上了。”

    “這就是了。”李雲璟將衣袖抻了抻,道:“張副將仔細看,這袖口沾染顏料的地方是不是有一個小洞。”

    張副將揉了揉眼:“還真是呀!可毒蟲隔着衣服咬人,有個小洞很正常呀!”

    李雲璟就道:“沒錯,但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偏要咬在手臂上呢?”

    張副將沉思片刻,忽地福至心靈:“顏料!”

    李雲璟捻了捻楊文鼎袖口上的顏料放在鼻尖嗅了嗅,他道:“沒錯。當年我和師弟一直在想爲何毒蟲會那麼精準的找到榮四,今日方纔明白,就是顏料。榮四的後腰有卷草紋刺青,而這種顏料恰好也可用於刺青。我想大概是毒蟲對這顏料極爲敏感,也許是顏料中的某種成分,也或許是顏料的氣味……”

    “我適才撞見了楊將軍,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袖口是何時沾上的顏料,也就是說這顏料是有人故意塗在楊將軍袖口上的。”

    張副將又是一驚:“軍中有細作!”

    李雲璟道:“沒錯,而且這個細作曾經離楊將軍很近。我們必須要知道楊將軍是在什麼地方被塗上了顏料。還有,適才是否還有其他人靠近過議事廳營帳。毒蟲即便對顏料再敏感,也一定有一個範圍在。”

    張副將鄭重起來:“我會下令各營進行排查。”

    李雲璟嘆息一聲:“就怕那人已將楊將軍出事的消息散了出去,若楊將軍始終不醒,軍中將士不見主帥,短時間倒還瞞得過去,可時間一久,只怕軍心不穩。”

    張副將低低的咒罵一聲:“不要讓我知道是誰,否則我必將人活剝了!”

    正說着,楊安帶着軍醫過來了。饒是這軍醫醫術不錯,給楊文鼎看過之後還是搖了搖頭。

    “這種毒我聞所未聞,但眼下能確定的是將軍暫時無性命之憂,只是脈象虛弱了些。”

    “那將軍何時能醒?”張副將急問。

    軍醫又搖了搖頭,一臉愧色:“恕我資質平庸,實在看不透。”

    李雲璟抿了下脣,道:“解鈴還須繫鈴人,既然知道是這毒蟲的緣故,我想,我需要進入北遼腹地去看看。萬事萬物相生相剋,毒蟲生存的附近必有解藥。”

    張副將猶豫了一下,有些擔憂又有些不放心。

    李雲璟看出了張副將的糾結,如實說道:“我來楊家軍軍中本就是爲了進北遼腹地做準備,我師弟一直惦記榮四之死,我此行便是去找這毒蟲的來源。這一點張副將可向楊老將軍求證。”

    張副將看了眼楊安,見他點了頭,便沒再說什麼,他道:“幸好老將軍尚在軍中,如今將軍出事,軍事上就要靠老將軍部署了。”

    楊安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可楊老將軍已經卸甲歸田,如今老將軍留在楊家軍中本就是不合規矩,將軍沒少勸老將軍回京去。可老將軍似乎也想去北遼腹地,這才一直耽擱至今。幸好軍中都是咱們楊家軍心腹,不然這事兒若傳出去,京裏那些文官定要參死咱們老將軍了。這節骨眼兒上若真叫老將軍再掌軍,這可就犯了大忌了。若給有心人挑撥了去,指不定要給我楊家軍扣上謀逆的帽子。”

    張副將梗着脖子道:“事急從權,咱們楊家軍忠心耿耿,他們空口白牙說咱謀逆,咱就謀逆了?身正不怕影子歪,咱們楊家軍頂天立地!”

    楊安就道:“當年的李家軍又何嘗不是忠肝義膽,還不是被安上莫須有的罪名!”

    張副將不說話了。

    李雲璟眼神一黯。

    議事廳內忽然安靜了下來,針落可聞,壓抑的讓人有些喘不過氣兒來。

    沉默片刻,李雲璟忽然道:“楊將軍這樣子肯定不能被其他人看見,他暫時還不能離開議事廳,我們先將楊將軍擡到長桌上吧。”

    楊安道:“聽李少爺的,待天黑之後我們再將將軍轉移到大帳裏。”他又扭頭問軍醫:“就沒什麼其他辦法了麼?”

    軍醫無奈道:“這實在超出卑職的能力範圍了。”

    李雲璟搭手把楊文鼎擡了上來,他道:“我會盡快進入北遼的,我一定會找到解藥的。”

    頓了頓,他又對楊安說:“李家當年受冤,蓋因奸臣弄權,先帝束手無策。但如今的皇帝不是先帝,如今的朝臣也不是過去那班奸臣,現在的陳國也不是過去的陳國。只要忠心爲國,何懼小人慼慼。”

    說着,挺直了脊樑走出了議事廳。他得趕緊和青叔商量去北遼的事兒了!

    張副將和楊安看着李雲璟離開的背影,腦子裏還在想他剛纔說的那番話。張副將用胳膊肘拐了楊安一下:“李少爺說的是啥意思啊?是說便是讓楊老將軍掌軍,皇上也不會怪罪我們是麼?”

    楊安撓撓頭,不是很確定的說:“是吧。我聽咱將軍說,這李少爺來頭不小呢,他是當朝荀太師的弟子,和皇帝是師兄弟呢!若李少爺給咱楊家軍作證,皇上肯定相信的。”

    張副將瞬間悟了:“怪不得咱將軍對他態度恭敬,你小子知道這麼多,咋不早說呢?剛纔我還兇他了,可別記仇回頭再給我穿小鞋。文人就愛用這套把戲了!”

    楊安白他一眼,沒好氣兒道:“你也沒問我呀!再說眼下是說這個的時候麼,咱將軍還不知道什麼時候醒呢!”

    說到這兒,兩人對着嘆了口氣,發愁的不行。

    李雲璟飛跑去項冬青的營帳,將楊文鼎中毒一事說了,他有些焦急:“青叔,我們得趕緊進山。不能耽誤了。”

    項冬青聞言心頭一驚,這的確不是個好消息。他道:“我收拾點東西,咱們立刻啓程。”

    李雲璟點了頭,跑回自己睡的營帳,將藏在箱底的一些瓶瓶罐罐收在包袱裏。這是師弟給他準備的救命藥片和噴霧,進山必能用得上。收拾好東西,他趕忙動筆給陸舟寫了信,將楊文鼎中毒一事簡要說明,並告知陸舟自己將要進山,勿念。

    楊竟得知此事時,李雲璟和項冬青已背上包袱準備離開了。楊竟不敢耽誤他們行程,沒多說什麼,派了兩個熟悉北遼地形的軍中斥候和他們一起進山。

    楊竟道:“事發突然,即便不合規矩,我也必要將楊家軍握於手中。眼下這種境況,北遼隨時都會發兵攻陳。邊關情況尚不明朗,二位進山,萬務保重!”

    李雲璟看了看楊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眼前這位老者似乎一瞬間就蒼老了許多,但那雙眼卻比之前更加明亮更加堅定。他似乎從這雙眼睛裏看到了屬於過去的輝煌歲月,看到了橫刀立馬的祖父和舅父,看到了沙場之上的熱血男兒,也看到了他們心中的信念和堅持——

    哪怕不被理解,哪怕被人構陷,都要肩負起軍人的職責,誓死保衛我們腳下的每一寸土地。

    他鄭重的衝楊竟行了一禮,而後直視他,目光誠摯:“楊老將軍,我一定不會讓楊家軍重蹈當年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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