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維持着他們被房子吞沒前的模樣,桌上散着沒來得及收拾的果汁、食物還熱乎着,她的十指戴滿鑽石戒指。
王結香轉頭,島上又空了一塊。
那兩個連體的屋子消失,只剩下最後一棟木質結構的老屋。
兔子慢悠悠地挪到她身邊,用臉碰了碰她。
王結香低頭,把他抱起來。
他背的粉色小兜開着,裏面的菠蘿包喫完,屬於“寄宿學校”的鑰匙不見了,出租屋鑰匙還在。她將新獲得的鑰匙也放進他的兜兜。
兩人靜靜地帶着,都沒有說話。
走到如今,他們已經心照不宣彼此在屋裏經歷了什麼,明白對方此刻有多累。
他溫順伏在她的手心,她的手指輕撫他柔軟的毛髮。
“我能變回正常嗎?”
兔子的神情疲憊又失意。
他被困住太久,精神狀態也愈發的糟糕。
王結香說:“一定能。”
不同於他的悲觀,她信心滿滿,還有閒心開玩笑:“混蛋,給我添這麼多麻煩。等你變回人類了,我要狠狠揍你一頓。”
她的表情故作兇狠,可惜,殷顯沒能被她逗笑。
“我有事情和你講……”
他坐起來,雙耳耷拉着。
“你講。”
他的爪子按上自己的腦門,使勁地搓了搓。
“你怎麼了?頭暈嗎?”王結香憶起他們進屋前殷顯的反常,再度繃緊神經。
“嗯。”
他搓着自己腦袋,斷斷續續地說。
“上次進去前就有了……奇怪的聲音,有人在裏面跟我說話……”
“有人?哪裏?”她後背發毛地左顧右盼。
隨即王結香反應過來。
殷顯說的,是他的腦子裏。
他腦子裏不斷地傳來怪聲。
王結香屏住呼吸,問:“他說了什麼?”
“一些指令。”
很明顯,殷顯沒有照指令的做。
他渾身的皮毛豎起,瑟瑟地顫抖,身體彷彿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王結香趴到殷顯身旁,耳朵貼着他的兔耳朵。
可她什麼都聽不見。
“他不停問我,你身邊的人是誰?”
殷顯看向她:“我要跟他說嗎?”
王結香搖頭,反過來追問:“你知道他是誰嗎?”
她好似在跟那個看不見的人,來回地搶奪殷顯。
他看上去更難受了。
王結香弄不清狀況,跺着腳乾着急。
“殷顯!”她靈機一動:“我們一起想辦法,你說出來吧,把你聽到的原樣轉述給我。”
他原原本本重複耳朵所聽到的話。
“放鬆,去感受、去判斷她是不是善良的,對你有沒有惡意。殷顯,不用和她對話,你來回答我。”
令王結香意外的是,這句話的語調並不咄咄逼人。
它是舒緩的,循循善誘的。
殷顯無助地望着她,等待王結香給他答案。
比起那個聲音,他更信任她。
“你回答他吧。”王結香兩手塞住耳朵,走開幾步。
“她是善良的,沒有惡意的。”殷顯回答。
“我確定。”
王結香啃着手指,思緒亂成一團。
是因爲自己嗎?
她給殷顯看了她家的照片,然後他開始聽到聲音了?
這些事物是以一種怎樣的關係,聯繫到一起的?
不一會兒,兔子來找她。
“我不懂。”
他緊緊跟在她身後,眸中寫着茫然。
這個殷顯,全然了喪失平日的精明冷靜,像一個迷路的小孩子。
“他讓我快點離開小兔島,我怎麼離開呢?”
她握住他軟軟的沒有肉墊的爪子。
長嘆一口氣,同樣的無計可施。
——對面究竟是敵是友?
——她做什麼才能幫到他?
殷顯的兔耳朵動了動,他的眼睛木木地盯着空地,嘴型根據聽到的詞彙重複。
“再不走,出不去……”
“遊失……噩夢,潛意識……”
王結香蹲下來,聽不清他的話:“殷顯?”
他好像中邪,身體僵直不動。
她用手指推了推他:“殷顯,你別這樣,我害怕。”
“藏起來!永遠不能給你!”
兔子突然清醒,咬字清晰地說出這九個字。
王結香被他嚇一跳,剛想細問,他又迷迷糊糊地囈語起來。
“藏好,安全屋……紙……”
一陣突發的抽搐,兔子倒地不起。
殷顯!
他又倒了!
這個場景……
上一次進屋前同樣發生過……
難不成!
他剛纔說:再不走,出不去。
王結香瞥向島上最後的木屋,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屋子沒長腿,是地。
小兔島的整塊地,正朝他們這邊縮。
事出緊急,王結香將抽搐的兔子提起來,粗魯地塞進自己的口袋。
“安全屋和紙,不能給我是嗎,那我去找找。”
她在島上亂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安全屋,屋子。
小兔島還有什麼屋子?
總歸不會是發瘋似地衝過來找他們的木屋,剩餘的屋子只有一個。
肥肥之家。
王結香腳踩風火輪,迅速趕到兔子窩。
那房子的屋頂被她拆了,還沒裝上,也省得她再拆一遍了。
“紙、紙。”
她念念有詞地,伸手抓出兔子窩裏的傢俱。
一手扒下窗簾,抖一抖。
一手掀了牀鋪,抖一抖。
她連它的地板都掀了,沒找到哪怕一張紙。
這個兔子窩有兩層。
木屋投下的陰影轉瞬追到跟前,王結香擡頭看它的時間都沒有。
她一拳錘爆兔子窩二層的地板,一路拆到它的一層。
一層的所有傢俱都是黑色的。
黑色的牀,黑色的衣櫃,黑色的窗簾,黑色的牆壁和地板。
這啥呀?殷顯的祕密基地?
王結香突然有了預感。
她直直地伸手,拿出那張黑色的書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