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外的湖面上，一隻贔屓馱着一隻蟾蜍游上岸。
贔屓化作霸下模樣，而那蟾蜍幻化做一妖嬈女子，正是此前在魔宮外的崇玉鎮，青君飲酒時，遇到的那個，調戲柳楠郢的術禾兒。
術禾兒穿的仍是清涼無比，一襲紅衣，婀娜多姿，她才化成人型，就開始抱怨，“老孃修了千年的道行，就是爲了像個人一樣，大大方方的走路，你說說你，好好的路不走，非游水作甚！”
“走水路，離太子住的水榭近一點啊。”霸下如實回答。
“你先前怎麼不說一聲，直接化形遁入水裏！還好老孃反應快，化做蟾蜍了，若是我今日化作蠍子，豈不是被你淹死了！嚇死我了！眼下仍是心有餘悸！”術禾兒拍着自己的胸脯，還沒緩過來。
開雲劍有劍靈，是陽庭雲，可化劍，仍是一把利器。蟾閣璧有也靈，便是這位妖嬈女子——術禾兒。
而術禾兒卻化不得璧，因現下蟾閣璧碎了，她只能幻作她的原身，五毒之神。
五毒之神，如其名，就是以蛇、蟾蜍、蠍子、蜈蚣、壁虎組成的五毒，因此術禾兒的原身有五種。此前在崇玉鎮，被青君識破的蛇妖是她的原身，眼下上岸的蟾蜍，亦是她的原身。
術禾兒那日聽到霸下吹陶壎，就忙去尋他，兩人又去尋了一遍江神奇湘，將此前青君交給霸下的任務——瞭解柳楠郢的過往及喜好，知曉的差不多，才奔浮生酒肆來。
術禾兒提醒，“你把我喚來，打算怎麼辦？”
霸下一臉平淡無辜，“我不知。上次同太子殿下說了五毒之神，差點說露餡。江神也囑咐了，隨機應變。總歸是要幫助太子，集齊蟾閣璧的碎片。”
術禾兒的柳梢眉一擡，杏核目一眨，試探着問：“此前我出現在梵天離城的崇玉鎮，見太子身邊跟着一位仙君，便去試探一番，沒想到，太子對他竟是不太一樣的感情。我這樣說，你可明白？就是，那種，你懂麼？”
“你可否簡單明瞭一些？譬如，太子喜歡他，心悅於他，愛慕他，愛戀他，你的‘那種’這樣的詞，會不會太晦澀了一些？”
術禾兒一驚，這話從霸下嘴裏說出來，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霸下，你最近馱經書太多了麼？不對！你是不是馱的都是什麼稗官野史！柳巷豔史！你，你，你，能不能好生說話？啊？啊！你剛纔說的，對，你剛纔說的是什麼意思，是太子自己說的嗎？”
“自然是千真萬確，太子早前親自同我說的。但是這不重要。”
“這不重要？那什麼重要？”
“太子同他表明心意了，但是被無視了，所以太子想了解這位柳山神更多一些。”
“蟾閣璧本就護着他一魄，藏有他的前世的所有記憶。原本是讓他收集齊，就是找魄，去角痕，召回記憶的。我那日見太子很是緊張他，於是進入他的夢境查探了一番，發現兩人竟然是有情的。不過太子他自己不知。所以我又用了許多法力，讓他夢中的樣子是自己現在有角痕的樣子，來提示他，夢中爲真，同柳公子在一處的那些風花雪月故事的人，也是他。可是他，竟然以爲自己害了失心瘋，不信。可見，你們龍王這招使的不好，快將人逼瘋了去。”
“是。我一直提醒他，夢中人就是他自己。可他不信。”
“你既然是蟾閣璧的靈，你找齊了蟾閣璧，直接給太子就好了，何必讓他費如此周折？”
“你以爲我不想？蟾閣璧的主人是太子，可那時蟾閣璧分裂之後護他入六道輪迴之時，各個碎片都有了其他的主人，那便由不得我了。我還認他做主人，你們就且燒高香吧。因當時璧初出分了四塊，我手中還有一塊，若他倒黴，還要入其他兩個輪迴，那我手中的這塊碎片還要再細分出去。可好在這不是不用了嗎！眼下他再收集到兩塊，我便能幫他去角痕，彌補全了一千多年的所有記憶了。”
“那你對青君太子的前世岑清壠，知曉多少，我出來許久，是接了太子任務的。江神奇湘只說了他兩的前兩世的故事，沒有什麼柳公子的喜好啊。”
“我見他夢中有杏花，我覺得你可以……給他找一支永開不凋的杏花。”
“我是隻神獸。水獸。非草木精靈，這個，我，變不出來。”
術禾兒歪着頭，蹙起眉頭，想的腦袋要炸裂，她一邊沉思，一邊不自覺的叨叨着：“柳公子喜歡青君太子，青君喜歡柳公子，那還有什麼問題！青君他，不知道柳公子喜歡自己！對！他不知道！眼下自己如何在夢裏提醒都沒用！哦，有了！”
霸下聽得一頭霧水，這個女子說的不似話，似是蜘蛛精吐絲，“有？什麼？”
“我讓青君知曉柳公子喜歡他，這不就全了他的念想麼！”術禾兒滿臉得意，看着霸下滿臉迷茫，“臭王八，聽不懂？”
霸下平淡的解釋，“贔屓，不是王八。”
術禾兒無奈的重新插了插髮髻上的牡丹，又撓了撓頭，哀嘆道：“我堂堂五毒之神，竟要幹盡這些下作的事情。這，是個風月場吧？”
“是。浮生酒肆裏有青冥風月館。”
“你，夜裏，帶着讓太子和柳公子到青冥風月館裏。甭管我做什麼，你就記得，都是爲了幫太子尋魂魄，找蟾閣璧。切記，切記，千萬要救我，別讓太子燉了我！”
“燉？”
“上次我試探柳公子，太子他差點將我原身燉成蛇羹。若有機會，我定會同他好生講，可他此前對我印象不佳，未必肯信我。所以，醜話說前邊，若你不能護好我，我若有一個原身廢了，那我便把你從殼裏拖出來！”
霸下似也不生氣，仍是一副呆呆傻傻，極度平淡的樣子：“可以。”
青君睜眼就掃見地上的麒麟獠牙面具，好吧，自己這僞裝在昨夜裏，已經完全卸下，也沒什麼必要再戴面具了。
他又側頭望向牀裏，那仙風道骨的白衣公子，正平躺在自己身邊，仍在沉睡。難以想象，兩人居然穿戴齊整，什麼也沒發生，並肩睡了一夜。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個漫長的深吻過後，兩個人明明是清醒的，可居然誰都沒再肯說一句話。
柳山神是怎麼了？前幾日不是還信誓旦旦的拒絕自己，心裏再容不得別人？難道心裏容不得，身體可以？
青君心裏犯了難，此前想讓他跟了自己，那是自己主動瞧上他了。可他若是心裏沒有自己，身體卻這般誠實，那自己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