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風入我懷 >第 60 章 糊弄大師
    青松週年慶辦的不是整數年,按孟老的意思,一切從簡,大家隨意着裝,下了班去到禮堂喫喝談天,愛聽不聽像鄭老那樣廢話連篇的領導發表感言。但是鄭老永遠跟他的合夥人唱反調,在聽活動策劃彙報項目時,當衆陰陽怪氣:“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公司慶典,正裝出席是基本禮儀,要不然誰都穿得像個漁民,咱們直接拉到深山老林裏打坐不完了?”

    去年週年慶也辦在傍晚,孟老白天在林子裏垂釣,到時間連釣魚帽都沒摘就去公司禮堂轉了一圈。他喝下兩杯香檳並無致辭,跟呂斌和其他下屬談了會兒工作,打道回府。鄭老對合夥人過分隨便的態度深感不滿,好像青松經歷風風雨雨走到今天是多輕易的事。

    在孟老看來,盛裝出席無非一種開彡式主義,出席比盛裝更重要。他的前妻成天打扮得光鮮亮麗,一口一個達令,表明功夫做得好極了,但這不妨礙她要缺席自己的家庭,加入旁人的家庭。可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孟老從此不相信漂亮女人,更甚者,發自內心嫌惡華而不實的一切。

    他於是坦率地跟鄭老表明:“漁夫主題的週年慶也不是不可以。”

    負責活動策劃的代表人員面面相覷,宋平安他們最終收到的通知是:儘可能在休閒服裝的基礎上增加正式元素,或者穿一套像是打扮了又像沒打扮的正裝。

    宋平安回家把公司的要求說與姜長樂聽,她微攢起眉頭,尋思青松這公司未免細緻得有些囉嗦。

    姜長樂進房間打量衣櫃,拉着宋平安一起選衣服。他給出的建議只有裙子,可姜長樂總共三條裙子,無論哪一條都過分休閒。宋平安轉而指了幾件襯衫讓她試,姜長樂把衣服抱在懷裏,扭頭見宋平安紋絲不動坐在她牀上,沒有出門迴避的意思。她咳嗽一聲,宋平安泰然自若,問她是否感冒。

    “我要換衣服了。”

    “你換。”

    自打做了幾回那事兒,宋平安的臉皮厚度與日俱增,儘管姜長樂也比從前放開許多,但是仍趕不上他的成長速度。夏季天長,傍晚六點鐘光明得很,姜長樂不好意思當着他面脫衣服,尤其她還穿家居服,上半身無內衣。

    宋平安見她臉頰逐漸變紅,更喜歡逗姜長樂。

    他起身晃到姜長樂身邊,作勢解她家居服釦子,口中淡然解釋自己在幫她忙,不脫了衣服怎麼換下一件。姜長樂捂住胸前鈕釦,罵宋平安臉皮厚得可以當車軲轆滾。他從無謙虛,替臉皮認下誇獎,繼續手部動作。

    姜長樂昨晚上跟他同牀而眠,安安穩穩無事發生,今晨兩人都早醒,宋平安拿平靜的目光望着枕邊人,她送了個早安吻,結果一發不可收拾,甚至讓他用上了安全措施。姜長樂爲對方的身體考慮,請他節制。宋平安嫌她破壞氣氛,嘴巴封住嘴巴,也不曉得是他手勁兒大,還是姜長樂意志薄弱,反正兩人親着親着滾到牀單上,她的襯衫沒換成,家居服倒一件不落地脫離原位。

    窗外由透亮轉爲昏黃,夜幕飛快籠罩整片天空。宋平安撈過上衣披住懷中人的肩膀,替她一顆一顆繫好鈕釦,請姜長樂不用管週年慶着裝,他會看着辦。

    姜長樂精疲力竭,懶得應答。宋平安捏着她露在外面的手臂,隨心說愛她,不過用的是法語,仍舊含蓄。

    熟悉的發音在耳畔迴響,喚起春天的記憶。一片片合歡樹影落在腦海中,那天清透的陽光落於面龐,有些晃眼,但無熾熱。姜長樂模仿他的聲調,學到了百分之九十相似。宋平安吻住她眉尾,糾正美中不足,聲音混沌而輕緩,像夢話,又彷彿一次平常的呼吸。

    不過姜長樂還是聽清了。

    她學了兩遍,配合語境已然猜到大致意思。宋平安用手指走過她的眼眉、鼻樑、嘴巴,每行到一處教她一個詞彙,最後不言不語打量她面孔,良久良久,冒出三個新詞。姜長樂對法語一竅不通,但是不知爲何全能聽懂。

    他在說,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無一處他不喜歡。

    姜長樂輕聲問翻譯得對不對,宋平安答不完全對,因爲他用的不是雙重否定,而是最直接的肯定。

    他自發的情話太罕見,姜長樂嚐到甜頭還想多聽。宋平安用她的話教育姜長樂應當節制,她反駁對方根本不服管教,所以自己也有權利放肆,否則他就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宋平安把臉頰湊到她脣邊,親兩口換一句情話。

    姜長樂擡手捻着他耳垂,笑說奸商橫行哄擡市價。宋平安先放出一句中文的我愛你招攬顧客,姜長樂認爲這商人很有誠意,捧住他臉連親三下,又轉過他面孔親了親嘴巴。

    礙於母語羞澀,宋平安不得不坐實奸商名聲,掛羊頭賣狗肉,糊弄說了四五句法語,這次姜長樂無法體會語意,要告宋平安欺騙消費者。

    他並不打算做售後服務,而承諾全額退款。姜長樂被他吻了三下側臉,在宋平安貼過來咬她嘴脣之前,捂住自己的下半張臉。宋平安哼笑兩聲,“你關了退款渠道,我還怎麼賠償?”

    姜長樂推開宋平安胸膛,斜眼瞅他,不言語。宋平安把手搭在她腰上,輕輕摩挲,“早知道你也願意,端午節回來那天就該談一談這種戀愛。”

    “所以你以爲我不願意?”

    複述一遍姜長樂有關於靈肉戀愛的說辭,宋平安注視她的眼睛,問他有沒有記錯。姜長樂不吱聲,爲前些天的胡思亂想紅了下臉,萬幸夜黑可遮掩,她翻進宋平安懷裏,喃喃自語似的解釋七八句,中心思想是她還有點要面子,這種事情當然要矜持。

    宋平安上學的時候,閱讀理解時常得高分,輕易透過現象看到本質,“哦,那你就是很願意?”

    姜長樂用一個親吻作迴應,嘴角掛着些許笑。宋平安喜歡這樣的方式,眼睛忠實地反映了好心情。他掐着姜長樂臉頰,戒指還沒做好,不能再詢問另一個願不願意。姜長樂的肚子適時咕嚕兩聲,宋平安隔着衣料摸一摸她腹部。晚上誰也沒喫飯,現在起來喫頓夜宵倒正好。

    她怕長肉,宋平安如實評價她不胖。姜長樂稱心如意,享用一頓宋大廚準備的人類高質量宵夜。正餐後,又被他投喂兩塊苦餅乾。她其實受不了苦味兒,但是和宋平安在一起,有情飲水飽,喫苦亦然甜。姜長樂怎麼想就怎麼說,宋平安離開牀就恢復正經人的面貌,不去理她抹蜜的小嘴,只用眼睛笑。

    姜長樂重複一遍她的甜言蜜語,意在讓宋平安附和。他細嚼慢嚥着苦餅乾,用她杯中的兩口牛奶作宵夜結尾,“你們寫故事的,喫塊餅乾都有昇華?”

    “難道不行嗎?”

    “那什麼時候讓我拜讀一下作品?”

    這問題可不太禮貌。姜長樂放下第三塊小餅乾,做起太極大師:“等白鹿收了我,你就能在電影院見到。”

    宋平安提及昨天不小心聽見姜長樂通話,似乎她的出版書號排下來了,很快開始預售,書本扉頁週六左右會寄到家裏,姜長樂得在上面籤筆名。他說着擡起一側眉毛,語氣雲淡風輕,問自己到時候能否在側幫忙摞簽名頁。

    姜長樂以爲她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甚至做了周密的計劃,專挑宋平安上班的時候去取快遞,神不知鬼不覺完成簽名,再趁他上班寄回去。這下可好,他連快遞到的時間都知曉了,如何瞞得過?

    預感到宋平安會密切關注她最近的行蹤,姜長樂認命似的嘆了口氣,眼巴巴望着宋平安,請求他給予私人空間,不要探尋她逍遙現實之外的過往。

    姜長樂遮掩的姿態越發滋養宋平安的好奇心。她到底寫了多見不得人的東西,纔會這樣躲閃?在牀上的時候,她都比現在坦蕩。宋平安開啓循循善誘模式,先裝作尊重姜長樂的個人隱私,隨後接連提出猜測,例如姜長樂是否寫了人神共憤的離奇劇情,例如她專門倡導愛情平等,創作些男人和男人或者女人同女人的纏綿故事。

    他的直覺異常準確,每一條都戳中姜長樂心房。她逐一否認,打了兩次磕巴,黑眼珠無法固定在宋平安臉上,盯着實木餐桌的通直紋路瞧了半天,強行把話題拽到打桌子的木頭種類。姜長樂撫摸桌面,觸感比她忐忑的心緒平整許多。她皺着小眉頭,一本正經跟對方討論這到底是柚木還是櫻桃木。

    憑藉她在傢俱廠長大的經驗,如此油光水滑的木材,應當是柚木。宋平安做室內設計這一行,對傢俱的材質品牌瞭如指掌,何況他早對整座房子做過研究,不用看也能告訴姜長樂這桌子確爲柚木所造。

    統一的答案無法引起爭論,也就不能拖延時間和轉移思路。姜長樂耳聽着宋平安重回舊題,他像是今晚不問出筆名絕不罷休。她絞盡腦汁糊弄一會兒,福至心靈,“你說,將來咱們買個房子,都用些什麼木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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