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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上回丁露晞在家裏借宿之後,陳麓川也有一陣沒再見過她。

    這天丁露晞打來電話,說要請他喫飯,感謝他出手相助。

    見面後發現她氣色比上次好了許多,眉目間也多了幾分自信。

    她本就長得漂亮,神采飛揚之時更讓人不能錯目。

    點單的時候,服務員都忍不住多瞧了她幾眼。

    席間,丁露晞便斷斷續續講了這段時間的情況。

    她跟那人徹底斷了,換了住處和手機,如今在電視臺的工作也步入正軌,跟在一個老師手下開始做節目編導。

    言語之間幾分自嘲,說是得虧他老婆那一巴掌,扇得她幡然醒悟。

    有時男人的山盟海誓只是隨口畫大餅,誰信誰瞎了眼。

    這事兒到底說不上有多光彩,但陳麓川也不愛對別人的生活指手畫腳評點是非。

    “那你跟他怎麼認識的?”

    丁露晞很淡地笑了笑,微垂了目光,神情幾分寂寥,“以前覺得‘人生若只如初見’這話特別矯情,後來才發現,其實也沒有更準確的形容了。”

    初見時丁露晞還在讀大學,出去替社團拉贊助,正被客戶刁難得啞口無言,一旁喫飯的一個男人忽笑着接茬道:“我對你們這項目挺有興趣,要不你跟我說說?”

    男人西裝革履,相貌英俊,舉手投足之間氣度儒雅,腕上手錶不下五十萬,一看便是成功人士。

    丁露晞最初將信將疑,直到他遞上名片,她照着名片上信息上網一搜索,全都能對上。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飛沙走石天崩地裂。

    初涉人世的小姑娘,碰上大了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本是活色生香的言情套路,直到有一天她在男人包裏發現了另一隻手機,鎖屏照片他一手攬妻一手抱子……

    然而她身在局中執迷不悟,竟然信了他的“苦衷”,隻身一人背井離鄉,打算苦守着他從“沒有愛情只有責任”的婚姻裏解脫的那一天。

    有一陣,她也受不了這樣畸形的關係,生出抽身而退的念頭。

    然而恰逢男人公司出事,大筆資金填進去還是頹勢難挽。

    困境中的落魄男人總能輕易激發出一個女人骨子裏那點兒母性,她便又將拔出半條的腿重新塞回泥淖之中,自以爲患難與共能爲她爭取一點兒與原配抗衡的資本。

    結果,當男人再度振作,落魄時的指天發誓感激涕零,自然也隨之煙消雲散。

    一個言情小說式的開頭,最後落得一個三流國產劇的下場。

    講完飯也喫完,陳麓川聽後也有幾分唏噓,只得說道:“能醒悟就好,你會碰上真正值得的人。”

    丁露晞笑了笑,臉上神情也輕鬆了些,“臺裏有個同事,對我挺好的。”

    陳麓川笑道:“那很好,好好珍惜吧。”

    兩人一道離開餐廳,往停車場去。

    開車送丁露晞回家的路上,陳麓川說:“我媽也挺關心你,有空你給她打個電話,去我家喫飯。”

    丁露晞點頭,“這段時間在忙,過後我清閒了再去拜訪。”

    頓了頓,“要不我五一請你跟叔叔阿姨喫飯吧?”

    陳麓川答:“五一不行。”

    “有事?”

    “跟女朋友出去玩。”

    丁露晞驚訝,“你什麼時候有女朋友的?”

    “沒多久。”

    丁露晞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有照片麼,給我瞧瞧。”

    陳麓川掏出手機解了鎖遞給她,“相冊前幾張。”

    丁露晞前後翻着看了看,稱讚道:“挺漂亮的,相親認識的?”

    陳麓川勾了勾嘴角,“不是,從小就認識。”

    “那怎麼現在才確定關係?”

    陳麓川頓了頓,“中間有些誤會。”

    丁露晞笑了笑,將手機遞還給他,“那阿姨知道了嗎?”

    “沒。”

    陳麓川想到這茬,不由嘆了聲氣。

    馮蓉和何珊這關難過,他早有心理準備,然而他更擔心的是,林閱連同事之間都不願意公開,會願意跟她回去見家長嗎?

    這事兒當真是任重道遠。

    車停在住宅區門口,丁露晞下了車,道別之後,走出兩步又突然停下,喊住正打算開走的陳麓川。

    陳麓川看她,“怎麼了?”

    丁露晞神情猶豫,半晌,問道:“……川哥,你說,過去的事,我該不該告訴我那個同事?”

    “你們在一起了嗎?”

    “還沒,他在追我。”

    丁露晞撇下目光,嘆了聲氣,“我挺喜歡他的,然而……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我怕他……”

    陳麓川沉吟片刻,答道:“站在男人的角度,我得告訴你,少有男人能真正不介意。

    但他要是真喜歡你,自然不會去糾結這些。

    說還是不說,你自己把握吧。”

    “那要是你女朋友也有……”

    “我不會,”陳麓川果斷答道,“人都有犯錯的時候,我在意她的過去,但更在意她這個人。”

    丁露晞一時沉默,片刻,笑了笑,“真羨慕她。”

    陳麓川笑一笑,沒說什麼,“那我走了。”

    丁露晞擺了擺手。

    陳麓川將車子駛出去一段,戴上藍牙耳機,給林閱撥了個電話。

    林閱剛跟柴薇分開,這會兒也正在車上,“喫完飯了?”

    陳麓川答:“嗯,剛散,在開車。”

    林閱笑說:“好巧,我也是。”

    車載廣播里正在放一首歌,很老的情歌,《RightHereWaiting》。

    林閱聽見電話裏隱隱傳來同樣的旋律,便問:“你是不是也在聽廣播?”

    “嗯。”

    歌聲纏綿低迴,心裏也似跟着起了漣漪。

    這歌中文譯過來叫作《此情可待》,更有一種百折千回的意味。

    林閱不知道別人談戀愛是不是這樣,分明只一天沒見,心裏就好像空落落的。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直到這歌漸漸淡出,響起電臺主持的聲音。

    “你明天什麼安排?”

    林閱將廣播稍稍關小了些,想到何珊的短信,頓覺頭疼,“我媽明天請人喫中飯,我得回家一趟。”

    陳麓川笑了笑,“聽你語氣,怎麼有點不樂意。”

    林閱哪能樂意得起來。

    幾句話在嘴裏滾了幾遭,還是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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