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出事前,由於四周驟起的雪霧模糊司機的視線,等他看清楚豎在泥沼前的禁示牌時,已經來不及了。緊急制動後,車子雖沒滑進沼澤,但用力過猛的車身卻狠狠撞到側面岩石上,最後導致這場翻車事故。
好在,從草灘到救助站,二十分鐘就可到達。
二十分鐘的路程,對於在部隊上經過特訓的莊嶠來說,小菜一碟。不到十分鐘,他就把不醒人事的教授送到救助站。
然而,進了門,發現裏面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不見。急得他一路大喊大叫着,一間屋一間屋的去找。等揹着教授找到最後一幢房子時,在他聲嘶力竭的叫喊聲中,從盡頭的一間屋裏,匆匆跑出來一個穿白大褂的護士。
那護士一見教授的模樣,忙指引着他們進了剛剛她跑出來的那間屋。
原來,這纔是兵站的醫務室。
莊嶠剛把教授放在外間的治療牀上,一名戴口罩的男軍生摘着沾滿鮮血的手套,從裏間的手術室急步走出來。
男軍醫一邊詢問着病人的情況,一邊對躺在牀上的教授立即進行診療。
等女護士從裏間推來氧氣罐,麻利的給老教授插上呼吸管後,男軍醫已完成對病人的靜脈推注。然後,對護士交待了幾句,又急步返回裏間。
短短几分鐘,業務嫺熟的護士很快按醫囑配來針劑,速度的給教授掛起了吊瓶。當男軍醫再次從裏面的手術室出來,爲教授又把過一次脈象後,莊嶠看見他臉上的表情一緩,終於籲出一口氣。
莊嶠的心也跟着落了地。想起還困在越野車裏的黃洛洛,他趕緊問:“醫生,你們這兒有沒有千斤頂?”
他簡略的述說完經過,男軍醫隨手摘下口罩,交待正給教授喂藥的女護士,要她照看好這裏的病人,還有手術間剛做完手術的傷者。然後,有些疲憊的對莊嶠說道:“你跟我來,倉庫裏可能有。”
在去倉庫的路上,莊嶠弄清楚了。
這空蕩蕩的兵站裏,眼下就只剩他和那名女護士。原因是其餘人都趕去救助戰後面的雪山岔口救援去了。聽說那裏出了交通事故,手術室裏躺着的就是那邊剛運過來的傷員。
也是莊嶠運氣好,男軍醫帶着他在倉庫裏一陣翻找後,在一堆蒙滿灰塵的舊物什中,他們找到一個還能用的千斤頂。一想到黃洛洛還呆在那樣的地方,心中焦燥不安的莊嶠不敢再耽擱時間,謝了醫生,馬上拿着千斤頂迅速跑出兵站。
在大門口,他迎面碰上正揹着李牧野進門的司機。
看見他提着千斤頂往外衝,滿頭大汗的司機朝他嚷起來:“嗨,你咋跑那麼快。你看看這傢伙,重得像頭熊。”說着,扭頭看了一眼背上還未甦醒的李牧野:“背得我……喘成牛。”
此時的莊嶠,可沒過多的時間搭理他。
他往醫務室方向一指,告訴他:“最後一幢房子是醫務室,你趕緊把人送過去。”說完,扭頭向着越野車的方向飛疾奔。
看到他像箭一般的射回去,司機甩了甩了滿頭大汗,豔羨一聲:“哎呀媽,又一個劉翔出世了。”說完,緊着步子把人背了進去。
草灘這邊,正在向越野車飛快靠近的莊嶠,很快發現大事不妙了。
這時候,天氣非常不好,頭頂上陰沉沉壓着的黑雲,不斷的翻滾着……遠處,還伴着持續不斷的轟隆隆雷聲,橫掃着草灘的勁風也不斷地變化着方向。眨眼間,冰雹和雨點跟着就來到。
龍捲風……向着越野車狂奔的莊嶠,腦海裏剛飆過這三個字,猛地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被亂刺叢絆倒。這簡直不讓人活的節奏!
他罵了一聲,好不容易收住的步子不敢再有遲疑,繼續沒命地朝着越野車疾奔。
這時候,扶搖直上、越卷越大、越卷越瘋狂的龍捲風風柱旋轉速度更快了。耀眼的閃電,震耳欲聾的雷聲,咆哮的風柱嘯音、大如豆粒的冰雹……各種聲響混雜一起,像極盤古開天闢地時的混沌和轟響,讓人簡直恐怖到極點。
此時,莊嶠離越野車還有一段距離。
他幾乎用盡全力,貌似也跑不過已經漸漸抵近的龍捲風風速。那邊,巨大的風渦正吞噬着途經的一切生靈,昏暗的天空,鳥獸的哀鳴,暴風的嗚咽,高速旋轉着的大“漏斗”,索命般的越迫越近了……突然,疾跑中的莊嶠,聽到風雨中傳來黃洛洛隱隱的尖叫聲。
他顧不上想太多了,眼裏只有那輛在大風中搖擺不定的破越野車。
而此時,高達幾十丈的龍捲風風渦正發着連續爆炸一樣的聲響,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此時此刻,莊嶠離越野車還有二十米遠。
這要命的二十米,在他腳下,彷彿變成二萬五千里長徵那麼遙遠和艱難。
十米……六米……三米……
聽見黃洛洛驚恐的尖叫聲了!
一米……
提着千斤頂趕到的莊嶠,剛一頭鑽進倒立着的車廂裏,和黃洛洛還未來及說上話,越野車猛然一陣山搖地動。在他們頭頂上,好像有十架軍用噴氣機飛過,兩人頓時覺到車廂內的壓力越來越大,讓人幾乎無法呼吸。突然“砰”的幾聲巨響,就見他們置身的車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開……然後,車體像遭到炸彈襲擊爆炸一般,破碎成片,潰散四周……在這一剎那,莊嶠本能地撲向黃洛洛。不料,他伸出去的手抓了個空。緊接着,一股強勁的風猛烈襲過,站立不穩的他,瞬間身不由己地被吸到空中。
翻滾中,被沙粒眯了眼的莊嶠瞧不清楚任何東西,他只能雙手胡亂地揮舞着,希望能抓到一根能救命的“稻草”。慌急中,他忽然摸到一隻柔軟的手臂,料是黃洛洛,唯恐她有閃失,連忙奮力一扯,把她凌空拉入懷中,死死地護了個結實。
此時,耳邊的勁風嗚嗚地在吹,眼裏的沙子讓人淚流滿面,天旋地轉中,他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暈頭晃腦中,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混沌中,忽聽得懷裏抱着的人幽幽的發出一聲嘆息:“稷兒……稷兒……你終於是來了。”然後,那人反過手臂,環住他的腰身。縱然,只是簡單的一個動作,卻讓他倍覺柔軟溫存。縱然,陷在這毀天滅地的氣流裏,也不能改變這句話透出的溫柔和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