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宣繼任內閣大臣以後,本來由容湘和池晁二人批閱的奏摺,各自分出一部分給了他,又經過一個多月的磨合熟悉,他很快適應了這種工作節奏。
但即便是多了一個人分擔工作,可如今管轄的地方大了,且西邊各方面都在重建,其實對於容湘和池晁來說,工作量好似並沒有減少。
好在有華夏這幾年的建設經驗,各部各院的事務延伸到地方後都有前例可依,比開國之初萬事從頭來要好得多。
容湘在桃花盛開之際,乘着休沐日喊了牧榮淳出門賞花。
說起來,宮城周圍的這些果樹已經開了好幾年花了,她還真沒時間來看看,只在秋季採摘果實時遠遠旁觀過兩眼,這說出去怕是都沒人信。
“鳳凰,再過些天,軍事學堂就要開始修建了,屆時可願與我去看看?”姐弟倆並肩而行,自宮門出來漫步而行,漸漸地,地面上的桃花瓣多了起來。
“阿姐,選址在何處?”牧榮淳聞着似有若無的桃花香,心情也跟着舒緩欣喜。
“北邊的山裏吧,距離稍遠些,我看過設計圖紙,圈了一座山和河谷,他們大抵是想利用那裏的地形練兵。”容湘擡手拂開擋在眼前的一枝桃花。
“這樣豈非和軍營無二?”
“軍事學堂是爲培養將領而建,可將領仍然是軍人啊,所謂‘軍事學堂’,到底和正規軍營不同,操練也是必修課程,只是更重視教育而已。”
兩人邊說邊走,已經進入了林子深處,這一路並不是只有桃樹,杏樹、梨樹參雜期間,它們的花期不同,所以現在有的開敗了,有的正盛開,有的則還是花苞。
不過,今年的桃花開得極爲繁盛,放眼望去滿目灼灼,半點兒也不顯得零落。
漂亮的景緻當然不止他們二人欣賞,這一入林子,就發現其中人還挺多。
姐弟倆對視一眼,均有點意外。
“這裏莫不是成了踏春郊遊之地?”容湘掃過林中明顯不是一起的許多人,納悶道,“鳳凰,往年也如此嗎?”
牧榮淳微微垂頭看她:“阿姐,我亦不常出門。”
他這幾年都在埋頭修書,她給了他多少書自個兒難道忘了?那些後世的書,並不是謄抄出來就行的,內容還得在挑選的基礎上加以修改,如此才適用於當下。而這部分旁人是無法代勞的,只能他親力親爲。
“是了,你也是宅男,沒怎麼出過門。”
牧榮淳挑眉,宅男?雖未聽過,但大概能理解是什麼意思。
容湘帶着他一路往前,就發現這林中的人,有父母帶着年幼的兒女來踏青的,也有幾位少年結伴賞景的,還有數位少女挽臂同遊的,甚至還有明顯家境一般的平民人家來收集桃花瓣的,真是不進來不知道有多熱鬧。
“大嬸,您收集這花瓣是要做喫食?”容湘經過一個收集花瓣的中年婦女,不禁出聲問道。
“是啊,我家在城東開了間糕點鋪子,採了這裏的桃花回去做糕餅,也能沾沾陛下的福氣呢!”婦人聽到詢問,笑呵呵地擡頭回道。
容湘:“……”還有這說法?蹭她的福氣?
她忍不住回頭去看牧榮淳,那表□□笑不笑,顯然有些哭笑不得。
牧榮淳彎脣一笑:“阿姐,每年秋季摘果子的人,大都也是如此想的。”
果樹哪裏沒有?如今家家戶戶門前都種着幾棵,有的人家還有一片果園,秋天採了果子現喫的、醃漬的,多得自家喫不完還得去賣呢,自然無需貪求旁人的。
可這幾年,每逢果子成熟,宮城周圍這林子裏得吵吵嚷嚷好些天,前來摘果子的人除了那些貪便宜想乘機做些無本買賣的小商小販,其他的多是抱着這種念頭來的。.七
“我還想着每年有人採摘,不浪費了就挺好,卻沒想到原因竟是如此。”容湘撫額一笑,“罷了罷了,雖然原因奇葩點,但有人摘了總比爛了強得多。”
兩人繼續往前走,又看到幾個坐在樹下任花瓣灑落髮間、肩頭的少年、青年,他們身着廣袖薄衫,長髮沒有束冠,而是自然垂落背後。他們有的坐在彎曲的樹幹上,有的席地而坐,頗有些豪放不羈的作派,這模樣看着頗像南方那些喜好清談的世家子弟。
容湘駐足,遙遙打量這幾人:“他們也在清談?”
牧榮淳瞅了兩眼:“不是,大抵是在吟詩作賦。”
“嗯?還有這興致?”
“新學推廣以來,並非人人喜歡,還有一些人仍對先賢典籍甚爲推崇。”
這時,那夥人中有一位模樣白皙俊朗的青年朗聲吟誦,作了一首以“桃花”爲題的詩,用詞十分華麗,但細細讀來,這詩中韻味又含着幾分清新,的確是首好詩。
牧榮淳特意留心着容湘的神色,見她看了兩眼目光便轉向了前面,明顯未曾多在意。他心念一轉,再看那邊吟詩的青年時,眸底就露出些冷色。
“子言文采出衆,再來一首?”有人提議道。
這青年推辭不過,略沉吟片刻,張口又作了一首,這次比方纔那首更好,通篇無一字說桃花,可品來又句句在說桃花。
牧榮淳是懂詩賦的,這首一出,他立刻就去看容湘,卻收到對方疑問的目光。
“鳳凰,怎麼了?”
“阿姐,你覺得這詩……如何?”
容湘問號臉:“什麼詩?”說完才恍然,下意識看了眼那邊一夥青年少年,扯着牧榮淳快步往前走,同時壓低聲音道,“叫我說就是閒的,這時節穿成那樣坐在樹下,也就此時豔陽高照,不然風一吹處處鑽風,晚上回去不得多灌兩碗薑湯?”
“再說了,我也不懂詩,要是寫出來的我還能看到用的哪些詞、哪些字,這光聽着……老實說,他們那口音,我聽不出來詩句中用的哪個字!”
這是她到這個時代後,至今都沒有適應的地方,也就當時來的時候,是投身在才兩歲的清河公主身上,從頭學起就當是接觸了一門外語。
自她當了皇帝,已經有意識跟臣子們普及後世的普通話了,但效果還是不甚明顯,不過潛移默化中,臣子們在有意識地學習她說話的音調,可這也非一朝一夕之事,所以,日常中她仍在忍耐口音千奇百怪的大臣們。
牧榮淳臉頰抽動兩下:“……”這回答果然很“阿姐”!
他心裏卻懷疑這些人是在刻意引人注意,因爲幾天前,她說過要出門賞桃花,如今會碰上這一遭,很難說不是提前設計的。
可惜……任憑誰衝她拋媚眼,都是無用的。
這幾年可沒少見想要吸引她目光的男子,各式各樣的都有,氣質清冷的、雍容的,舉止優雅的、貴氣的,容貌英俊的、精緻的,身材挺拔的、清瘦的……只是她出門的次數極少,且不大爲人所知,可就算是這樣,也有人見縫插針試圖往她面前湊。
若是幾年前她還未稱帝時,牧榮淳鐵定想方設法把這些人給攔了,但在他越來越感受到容湘內斂至極的帝王氣勢後,這種念頭便徹底打消了,不怎麼敢幹涉她的事。
然而,沒有他干涉又如何?她依然未將目光停留在任何一個男子身上,無論是俊是醜,氣質如何,根本入不得她的眼!
“阿姐,那你覺得……方纔那男子如何?”牧榮淳心裏癢癢的,斟酌片刻,藉着今日她心情不錯,想問問一直以來盤踞心頭的疑問。
“什麼如何?長相,還是文采?”容湘回頭,隨口應完才意識到他想問什麼,遂驚奇道,“鳳凰,你也跟景興他們一樣,來催我成親?”
“我並無此意。”他連忙否認。
容湘笑得歡暢,似乎對被他催婚頗感新鮮,但她沒有像糊弄臣子一樣糊弄他,笑過後頗爲認真地回答:“我不會成親的,也不會找誰當夫君或男妃,鳳凰,你莫不是忘了,咱們並非普通人,身在凡俗卻並非凡俗。”
“那繼承人怎麼辦?”聽她這麼說,牧榮淳內心裏當然歡喜,姐弟倆相依爲命的日子過得太久,他不想改變什麼。
容湘輕笑:“你若是願意成親生子,我立你的兒女爲太子或太女就好,若是不願意……這等事以後再說吧!”
其實,不成親找男人的原因有二:一是與修煉有關,空間中的玉簡上寫了,修真者金丹期以前不可失去元陰、元陽,一旦失去,修煉進度會變得緩慢;二是……她沒有傾心相愛之人,在她心裏,成親的前提必須是彼此有情,若沒有遇到這樣的人,又何必隨便找個人湊數?
況且,兩次重生讓她經歷了幾十年,心態早已成了老幹部,對愛情都沒啥渴求了,成什麼親、找什麼男人?是修煉不香嗎?還是政事不夠忙、奏摺不夠多?
所以,容湘現在挺煩臣子們催婚的,她又不是失了智,爲什麼非得找個男人就爲了生個繼承人?
至於繼承人,在她至少能活一百多年的前提下,至少五十年都不必考慮這個問題吧?且想要繼承人,也未必就得她成親生子啊,辦法不是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