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張衛被人帶到了廳堂，見了曹操，張衛也不行禮，也不開口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站着不動。
“大膽，見了魏王，爲何不跪拜行禮？”
旁邊有大臣看不下去了，出口呵斥道。
張衛看也沒看對方一眼，與曹操的目光對視着，昂首答道：“魏王只是爾等的魏王，又不是漢中的魏王，我爲何要跪拜？”
“你！”
大臣怒目而視，正要大聲呵斥，端坐在主位上的曹操卻擺了擺手制止道：“張遠宗娶了金鄉公主爲妻，便是曹家的女婿，張將軍也算是親家，倒也不必拘禮。”
開口的大臣聞言立即朝曹操拱了拱手，閉嘴了。
曹操這纔看向了張衛說道：“按照約定，只要文謙能夠安然無恙地回到鄴城，閣下便可回漢中。”
“只是在臨別之前，有些許小事需要勞煩將軍。”
說着，目光灼灼地盯着張衛。
張衛皺了皺眉，將信將疑地看着曹操，問道：“有什麼話，魏王不妨直言。”
曹操聞言笑了笑，偏頭示意左右，“把這一道檄文給張將軍過目，勞煩將軍籤個字。”
左右侍衛立即拱手領命，其中一人拿着檄文走到了張衛面前，另一人小心翼翼地拿着曹操案前的木筆緊隨其上。
檄文被擺到了面前，張衛掃了一眼，面色大變，擡頭怒視着曹操，大聲道：“魏王這分明就是污衊我家賢侄，如此違背道義人倫之事，豈是君子所爲？縱然是死，張某也絕對不會在這上面留下任何筆跡。”
說着，扭過頭看向別處，對擺在面前的檄文置之不理。
曹操聞言哈哈大笑道：“張將軍真不怕死乎？”
張衛態度斬釘截鐵，語氣鏗鏘有力道：“張某若是怕死，便不會出現在鄴城，魏王還是省省力氣，絕了這份心思吧！”
曹操盯着張衛，沉默不語。
程昱站出來開口勸道：“張將軍這又是何必，縱然你不簽字，檄文一樣也會公佈天下，將軍何必自討苦喫呢？”
張衛霍然扭過頭瞪着程昱，呵斥道：“張某雖然不是讀書人，但也知道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就算張躍不是張某子侄，讓張某誣陷他人，張某做不到！”
“爾等助紂爲虐，倒行逆施，有何顏面勸說張某？”
程昱頓時被懟得啞口無言，只好閉上了嘴。
大廳的氣氛頓時陷入了寂靜中。
“來人啊，張將軍身體不適，今日不宜遠行，先將他帶下去好生照料一番，等身體調養好了再送回漢中。”
最終，曹操開口打破了空氣中的安靜，揮了揮手示意左右。
張衛聞言呵呵冷笑幾聲，開口罵道：“曹賊，你這言而無信，背信棄義之徒，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何故虛情假意，惺惺作態？”
“曹賊！惡賊！奸賊！”
“你不得好死！”
張衛被士兵拖出了廳堂。
曹操不由得嘆了口氣，感慨道：“漢中張家，一家人都是硬骨頭啊！”
張衛會拒絕，曹操一點也不感到意外，結果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對方會拒絕得如此乾脆，甚至直接撕破臉皮。
曹操點了點頭道：“既然漢中是敵非友，留着張衛，他日或許會有些作用。”
“主公，此事恐有不妥。”程昱皺了皺眉頭，有些猶豫不決的樣子，最後硬着頭皮道：“扣留張衛，漢中必定會對主公罵聲一片，如今張遠宗正是如日中天之時，讓他抓住把柄，必定以此大做文章，對主公恐怕極爲不利。”
曹操半信半疑盯着程昱，有些不以爲然道：“區區一個張衛，不至於如此吧？”
程昱：“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應當避免節外生枝。”
“這麼說，張衛非放不可了？”曹操有些不甘心地沉吟道。
程昱道：“扣留張衛，只不過是以防將來能派得上用場，但主公會因此惹來非議，權衡之下，利弊一目瞭然。”
“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利相害取其輕，在下認爲，主公應當釋放張衛離開鄴城，以免節外生枝。”
曹操想了想，只好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讓張衛離開吧，但這道檄文，必須讓他簽字。”
“仲德，此事便交給你去辦了。”
程昱拱手領命。
想讓張衛在這道檄文上簽字還不簡單，直接讓人抓着張衛的手強行讓其在檄文上簽字畫押便可。
剛纔之所以曹操沒有下令這麼做，只是當着衆文臣武將的面，不好把事情做得太過難看罷了，畢竟身爲魏王還是要顧及臉面的，這種髒活交給下面的人做就行了。
主意是程昱出的，曹操便把這件事交給程昱去辦。
……
第二天，鄴城，南門。
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在一隊士兵的護送下出了城門，正是被釋放的張衛，只見張衛面色鐵青，臉上看不出來重獲自由的喜悅，反倒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那道檄文，終究還是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昨天深夜，曹操的人闖進自己的住處，硬逼着自己在檄文上簽字畫押，簡直是一羣混賬，可恨至極。
張衛雖然被釋放了，但與之同行的二十餘心腹卻是永遠地留在了鄴城，曹操只說了拿樂進換張衛，可沒包括其他人。
就像張躍也只釋放了樂進，沒有釋放其他的俘虜。
無名小卒，在這個時代永遠都是被犧牲的炮灰。
這不怪張躍，漢中幾十萬人都要靠他一個人主持大局，每天忙得腳不沾地，諸多事宜都壓在他一個人頭上，當時哪有還心思考慮到這些旁枝細節，只顧着關心二叔的安危了。
轉身回頭望了一眼鄴城，張衛眼神複雜地佇立片刻，隨即頭也不回地轉身大步向前，走進備好的馬車，一路朝南行進。
……
漢中，郡城。
天剛剛亮，太守府上下便被隆隆的鼓聲吵醒了。
有人迅速開門，只見門口站着披麻戴孝，一身白衣的婦女正掄着木棒大錘拼盡全力地敲打着立在太守府門前的大鼓。
鼓聲轟隆，如平地驚雷炸響。
負責太守府巡邏的侍衛統領牛二也聞聲而至，立即上前抓住婦女的胳膊，呵斥道：“你是何人，爲何在此擊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