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王禮又等了片刻。可杜玉章依舊沒有動靜。他也只好走了。
……
想起那場景,王禮心中不安更重。
“陛下,要麼……奴才去勸勸杜大人?”
“不必去。”
李廣寧神色冷硬,
“朕能給他的承諾,已經都給他了。若是他再不服軟,就是自己找死!”
“可杜大人當真不服軟,難道陛下就真的……”
“總之不許去!”
“可是……”
“沒有可是!杜玉章就是在賭,賭朕不能殺他,賭朕必須放了他!他這樣有恃無恐,難道朕還能如他心意?到了最後一刻,他知道朕真的可以放手叫他去死,他就該聽話了!”
“可萬一杜相真的不肯呢?”
“那朕就……”
就什麼?就真的殺了他?
李廣寧咬着槽牙,像是要發狠。最終卻還是沒能說出“他若不服軟,我就斬了他”這種話。
王禮噤若寒蟬,卻許久沒有聽到李廣寧的下半句話。他擡起眼,卻恍惚看到這位青年君主的頭上,竟然有了些許白髮。
又過了片刻,纔有一句話輕輕地傳了過來。
“……還有兩個時辰。再等等看吧。”
這樣一場對抗,幾乎耗盡了雙方的心血。
王禮心中不忍,卻無能爲力。他也沒想到,杜大人竟然能有這樣硬的心腸。面對這樣一封信,居然能夠半個字也不回覆,依然在天牢裏等死。
——王禮卻不知道,李廣寧三天前,其實該求的早就求過了。
——而杜玉章無動於衷,是因爲他心中最大的死結,並不在於這一場爭執誰輸誰贏。
……
【五月六日,巳時二刻】
“陛下!還有半個時辰了……”
王禮終於捱不住了。他焦躁地看了李廣寧一眼,開口想要勸,卻不知該如何勸起。
他在李廣寧身邊伺候了十多年。他無妻無子,從小照顧李廣寧到大,雖然是名老僕,可心中卻將李廣寧也看作是晚輩一樣。
哪怕杜玉章,他也算是從小看着長大的。可如今……他卻只能眼看這二人步步走到今日,竟然成了一個死局!
李廣寧看他一眼。他臉上沒什麼表情,眼下陰影濃重,顯出他的憔悴與疲憊。
李廣寧開口,聲音輕輕地。
“王禮,你看,杜玉章多麼心狠。他寧願不活了,也不肯聽朕的一句話。”
“陛下,你不能真的與杜相賭氣啊……”
“現如今,哪裏是朕與他賭氣呢?”
李廣寧苦笑一聲,
“賭氣的人,是杜玉章啊。他用他的命,要與朕賭氣到最後一刻。朕實在沒辦法了。王禮,朕真的沒辦法了……從前你總說朕手段過狠,可朕狠得過他麼?朕已經一再退讓,全盤認輸了。只要他肯活下去,朕……朕隨意他做什麼,去哪裏,朕都不管了!”
“陛下……”
“可朕這樣,他還不肯回頭。他是一定要逼着朕去求他,才肯罷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