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遠遠地駛來一隊馬車,後面浩浩蕩蕩跟着上百人的護衛。粗粗看去,護衛們都身着便裝,似乎只是大戶人家的護院。
可徐浩然何許人也?軍隊裏浸潤多年,他怎麼會被這表面裝束所迷惑!
他一眼就看出,那是大燕最精銳的部隊,威風凜凜,殺氣騰騰!那種眼神,是真正上過沙場見過血,才能磨礪出來的!
徐浩然緊張地嚥了一口吐沫。
他知道,這就是他等待的人了。
馬車在他面前停下。周圍侍衛有條不紊,刷地圍了上來——雖然認識這是邊關的將軍,可該做的程序依然不能省略。繳了徐浩然的隨身佩刀,他們又退了下去。
車隊裏,一個老人走了過來,對馬車裏低聲說了什麼。車門打開,一人走了出來。
撲通一聲,徐浩然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
“臣徐浩然,見過陛下!”
“愛卿免禮。”
管家大概沒想到,他的胡亂猜測,竟然真的命中了。
他家將軍要去的人,正是當今聖上——大燕皇帝李廣寧!
徐浩然哆哆嗦嗦站了起身,就連李廣寧聲音顯得格外沙啞,都沒有發覺。
畢竟,他之前只有一次近距離見過陛下,就是突然被委派到平谷關執掌徐家軍的時候。昨日突然接到祕密傳旨,說陛下的御駕已經到了數十里外,今日就要來平谷關。他嚇得差點當場跪下——滿腦子都是自己莫非犯了什麼事?怎麼驚動了這麼大一座神佛?
“昨夜聽說陛下御駕親至,不勝惶恐——臣有失遠迎,實在是罪該萬死!”
“愛卿不必驚慌。”
李廣寧開口,語調倒是和緩。
“朕本來就不想驚動太多人。這一次,朕是微服私訪,就連朝堂裏許多人,都不知道朕是來了這裏。”
徐浩然心中一驚。他還記得一年多前自己跪在御書房裏,聽着李廣寧勉勵囑託,接過徐家軍統帥的場景。那時候的皇帝陛下聲音清朗,雄鷹一般的眼睛帶着不可置疑的威儀。
——可如今,陛下的聲音怎麼這樣沙啞低沉?還帶着壓抑?
徐浩然本能地察覺不對,卻不敢妄動。他裝作毫無所覺,磕了一個頭。
“莫非,陛下是不放心即將到來的和談?”
“和談只是其一。朕也想看看,這個叫他心心念唸的邊境,如今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他?他是誰?
徐浩然心念才動,已經聽到一邊的大內總管王禮開口。
“陛下萬不可太過灼心。大燕的江山社稷都指望陛下,一定要以龍體爲重。”
李廣寧短促地笑了一聲。
“朕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是想讓朕放下。可是朕……怎麼可能真的放的下?”
一聲長嘆,就連徐浩然都深切地感受到了其中的沉重與焦慮。
他心中更加疑惑,擡眼偷偷看過去——皇帝的臉色怎麼這樣難看?眼窩深陷,眼下也是烏青,似乎許久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陛下究竟怎麼了?
“徐愛卿,你已經在平谷關駐守一年有餘。對於平谷關內風貌人情,可曾熟悉了?平谷關內出入的人,你掌握情況如何?”
“回陛下的話,臣爲了給大燕駐守邊關,從不敢懈怠。平谷關內幾十萬人口,其中過半數爲軍屯,其餘人等大多爲隨軍女眷。現如今開了邊貿集市,商人也有一些。但是畢竟是邊關要害,我對進出人口十分上心,都會嚴密監控。”
“那……你可曾注意到,有些特殊的人會在這裏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