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谷關,將軍府外。

    “老實點!”

    韓淵被一名兵士按在地上。他懷中腰牌叮噹一聲跌落,被另一個兵士撿起來。這一隊侍衛互相對了眼色——腰牌確實是大燕軍官的式樣。可眼前這人,再怎麼看也不像是習武的!他爲何會有這個?

    而且若是軍官,怎麼會不知道軍鼓重若千鈞,絕不能隨意擂響!

    莫非別有隱情?從前平谷關也不是沒有過這種情況,有敵國探子僞裝成大燕軍人誑開城內,然後偷襲!雖然沒有得逞,但是也給大燕造成了極大的損失,戰死了好多兄弟……

    士兵們交換了眼色,臉色都鄭重起來。按着韓淵的那人也更加警惕。偏韓淵心急如焚,還在掙扎,

    “放開我……我要見白皎然!你們放開我——白皎然!你出來!我是韓淵!出來啊……唔!”

    一記窩心腳揣在韓淵小腹。他驟然彎了腰,臉色白了下去。

    “白皎……啊!”

    又是一腳,踹得韓淵站也站不穩,搖搖晃晃捂着肚子,一身的冷汗。

    “你給我老實點!”

    “十萬火急……救命的事情……”

    “少給我裝神弄鬼!說,你究竟是什麼人,來做什麼的!”

    本就懷疑他圖謀不軌,他還敢掙扎!韓淵的不配合,叫兵士們更加心頭火起。其中一個壯漢一下子站直身體,走過來。

    “都他媽死到臨頭,還敢在這裏聒噪!行,找死,老子就成全你!”

    說罷,他活動活動手腕,一記重擊就砸在韓淵臉上。韓淵腦子一昏,腮肉在牙上撞得皮肉綻破,頓時腫了起來。

    他搖晃着跌倒,手肘撐着地,幾乎爬不起來了。

    恰在這時,將軍府門大開。一羣人向外走來。

    所有人都停了動作。壓制韓淵那人更加了力氣,好叫他不要搞出動靜,惹得將軍不快。別說手腳被死死按住,他的嘴也被捂上了。

    韓淵大睜着雙眼。明明走來的是一大羣人,可他卻只能看到一個身影。

    那人一襲白衣,丰神俊朗,眉目如畫。

    “白……”

    含混不清吐出一個字,又是一拳襲來。韓淵躲也沒躲。劇痛叫他咬緊了牙關,但他的眼睛根本挪不開視線。

    ——三年過去了……已經是三年,不曾見到他。你已經是宰相身份,權傾朝野……可爲何他在那人臉上,再看不到年少時那股純然天真的氣質?

    白皎然……他看起來似乎眉眼鬱郁,再不像過去那樣無憂無慮,單純快樂了。

    “快起來!別擋着大人們的路!”

    韓淵所在,正是徐將軍他們前行的必經之路。兵士們想將他帶走,他卻不肯動,只是擡眼癡癡望向白皎然。明明做宰相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差事,他卻無端替那不見了的少年心酸。倒好像,該怪他沒能實現當年承諾,替白皎然遮風擋雨,才害他要這樣操心勞力似的。

    “好好教訓你!看你還敢不敢……”

    “住手!”

    兵士和白皎然同時開口,進到韓淵耳中的卻只有一個人的聲音。他說,“放開他。他既然是來找我的,就讓我聽聽他究竟有什麼事情。”

    “宰相大人,這太危險了!”

    徐將軍在一邊插話,

    “他身份不明,又擅自擂了軍鼓,是死罪!他到現在還不服軟,擺明是個亡命徒!宰相大人,誰知道這樣的人會做出些什麼?卻不能輕易相信他!”

    “無妨。”白皎然的聲音卻低沉,“這個人,我認識的。”

    在衆人注視下,白皎然來到韓淵面前。

    此次既然是接了李廣寧祕密召見,知道陛下要避人耳目,韓淵自然也是低調行事。他身上衣物全是平常布料,方纔又被按在地上打,看起來又落魄又寒酸。白皎然見他這樣,眸子閃動,像是有很多話要說。可他忍住了,只問,

    “你一向是個有分寸的人,該知道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能。爲何要擅闖將軍府,爲何要擅自擂動戰鼓?你可知道,戰鼓響,軍隊出,軍令如山。這樣的事情,是不能兒戲的。”

    “我沒有兒戲!白皎然,現在就要出征!戰事迫在眉睫,若再不集合軍隊,就來不及了!”

    “胡說八道!我纔是此地軍令長官,什麼戰事?我不知道,你卻知道了?一聽就是妖言惑衆!說,你是何居心!”

    一邊的徐將軍大聲怒斥。衆將領也紛紛附和。

    韓淵心急如焚,可李廣寧那是微服私訪,他根本不能在這麼多人面前吐露他行蹤!他乾脆不理會徐將軍,一雙眼睛只盯住白皎然,

    “白皎然,莫非你不信我?”

    “韓淵,你究竟爲何而來?不說清楚,我怎麼信你!”

    “你……”

    韓淵咬着牙,急急喘息着——可他知道,白皎然說得沒錯!他現在是一國宰相,衆目睽睽;又是邊關重鎮,軍隊調動這樣要命的事情……自己不說清楚,他顧慮重重,也是正常!

    “白皎然,叫他們鬆開我,你隨我單獨來!我仔細說給你聽!”

    “大膽!宰相大人何等身份,你這狂徒,真不知天高地厚!”

    場面一時僵持。外面已經有人來報——“將軍!各營統領已經到齊,軍營裏兄弟們也集結完畢了!大家都在問,這樣倉促,莫非是西蠻人打過來了?”

    “是有個狂徒,在這裏擾亂軍心——宰相大人,看來這人說不出個究竟了!那下官要將這人拎到外面去,給衆位兄弟一個交代!您看……”

    “等等!”

    白皎然卻伸手阻止了他。他盯着韓淵的眼睛,神情十分複雜。

    “將他放開。徐將軍,準備出征吧。”

    “宰相大人?”

    “放心,此次出征算是我白皎然主持,一切責任都在我白皎然頭上!陛下派我來平谷關前,給了手諭,遇到危急情況我可調動邊關軍官資源,自然也包括軍隊——就按照他所說,預備出征!快些!”

    白皎然自來到平谷關,一直都進退有度,從不曾隨意干涉將軍府的事。這次竟然提出這要求,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可他畢竟是當朝宰相,又手握手諭。所以徐將軍再怎麼不解,也按照他所說去辦了。

    只是衆人再看白皎然的眼神,就多了許多異樣,

    “這……白大人,這畢竟是人家邊關的內政……您何必擔下這個責任呢?”

    連幕僚也來勸他,卻被他搖頭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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