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斬妖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拖油瓶
    在大河南岸羈留幾日,等那名妖族少年生活基本能夠自理,何長安便帶着他,一路向北而去。

    其實,何長安在北去邊境,還是回到長安城之間,曾有那麼一兩個呼吸的猶豫。

    按理說,他奉命護送龍虎山的張小衍南下,此行算是完成鄭紅袖交代的任務,完全可以回到長安城,繼續他那白嫖陰煞之氣的生活。

    但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便被他輕輕抹去。

    北方邊境大戰,此時不知戰況如何,若自己甩手回了長安城,其他人不敢保證,就是那個鄭紅袖,絕對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現在的何長安,總算也有點自保之力,只要不作死,應該沒什麼風險。

    唯一讓他鬧心的,還是這個妖族少年……

    ……

    南下的時候,因爲有任務在身,所以,何長安不顧張小衍的強烈反對,每天堅持不停歇的趕路。

    此番回去,何長安刻意放鬆一些,挑了一條靠近官道、但又遠離人羣的山路,帶着那少年,一路風餐露宿、跋山涉水。

    剛開始,少年內傷初愈,腳力不足,每日只能行走三五十里山路。

    何長安默不作聲,一直在前面走着,渾不理會那少年怨毒、憎恨的目光,也不管他腳底被山石磨破、鮮血淋漓。

    每次,都是那少年實在走不動,趴在地上,像一條狗那樣蜷縮一團,抱住血肉模糊的腳丫子,默不作聲的將眼睛藏起來,擔心他怨毒的目光被何長安瞧見。

    對此,何長安心知肚明,但就是不予理睬。

    他心裏明白,一旦有機會,這少年能夠殺死他何長安,絕對會毫不猶豫的下手,甚至,還會使用各種殘忍手段,對他進行抽魂煉魄。

    但是,他還不能甩掉這少年,也不能直接滅殺;

    陳家藥鋪的那位老爺子,嘴上說的是可以隨意打殺,但打殺之後呢?估計會引發一些不太好的後果。

    在沒有見識過高人手段前,他覺得天下拳頭最硬的,應該是鄭公、鄭紅袖、張議潮等斬妖司大佬,但現在想來……

    那幾個傢伙的拳頭還是很硬,只不過,比起那隻憑空出現的大手,就好像軟了很多,根本就不夠人家看的。

    所以,明知道這妖族少年不是個東西,卻只能像一隻拖油瓶那樣,隨時帶在身邊,還得小心保護着,不要讓人一腳給踩爛。

    這種感覺很難受,就像明知道衣服上糊了一片鼻涕,卻偏生要你假裝沒有看見,時刻忍受那種黏糊糊的、髒兮兮的噁心。

    那少年也知道,何長安不喜歡自己,甚至看着自己噁心,所以,他儘量不去招惹這個人族。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何長安會帶着他離開玲瓏小鎮,並在他垂死之時,不惜耗費好幾枚珍貴丹藥,費心費力的將他救活。

    他也不去問,因爲他心裏清楚的很,別看狗日的何長安救過他的小命,一旦惹惱了,照樣也能隨手要他的命。

    山居客棧大門外的那場大戰,少年從頭至尾,目不轉睛的全程目睹過,何長安這個人族年輕人,絕對是個狠角色。

    於是,就這樣,兩個人互相厭惡、互相噁心,一句話都沒有的,沿着山路,一路向北方邊境而去。

    ……

    七八日後,少年的內傷痊癒,腳程便快了不少,二人每天可行百餘里山路。

    這一日,二人來到一座山峯前,何長安停下腳步。

    他微眯着眼,極目遠眺,只見前方一座突兀大山,直插雲霄,龍盤虎踞,綿延足有三四百里。

    一條蜿蜒小道,深入高山密林中、雲遮霧罩處,不知盡頭在何處。

    小道乃人力所開鑿,鋪設了山間碎石,踩上去有些硌腳,但走的時間一長,腳掌底暖烘烘的,十分舒服。

    何長安的視力極佳,在白天,就算是七八十里外的一隻狡兔,他都差不多能看的清楚。

    可奇怪的是,這條小路,明明蜿蜒上山而去,目力所及,卻又似乎無跡可尋,這讓何長安有些狐疑。

    他觀望一陣子,看看天色,夕陽西下,已近黃昏,便乾脆在山腳下支起帳篷。

    他鑽進密林,隨手獵了幾隻野味,無非就是野兔、狍子和多彩野雞,尋了一處小溪流剝洗乾淨,便開始生火燉肉。

    那少年一聲不響的蹲在地上,背靠一棵大樹,冷眼旁觀,也不上前幫忙。

    這讓何長安更加心生厭憎,正眼都不願去看他。

    一個時辰後,一鍋肉燉的爛熟,往裏面丟一把鹽,再灑上野蔥、山菌等,鮮美的令人食指大動。

    何長安取出兩隻大瓷碗,撈滿肉,再添上兩勺肉湯,自己先端了一碗,蹲在一邊慢慢喫着。

    那少年默默走過去,端起一大碗肉,退回到之前蹲坐的大樹下,喫的極快,幾乎一口一大塊肉,卻又一絲一毫的聲響都沒有。

    何長安早就習慣了。

    這少年身上有天狼血脈,但給何長安的感覺,卻偏偏一股子野狗味兒,讓他想起來就心煩。

    而且,食量大的驚人,一頓能喫何長安三五頓的,大半鍋肉,只要何長安放下碗不再喫,他就會默默上前,連湯帶肉收拾乾淨。

    這傢伙,如果讓阿酒看見,說不定直接兩劍就戳死了。

    不幹活,光喫飯,阿酒最討厭這種人。

    一大鍋肉,少年吃了一大半,喝完最後一口湯,看那少年的眼神,似乎還想舔燉肉的大鍋……

    何長安一陣膈應,有點想吐。

    他提着大鍋,在小溪流邊清洗乾淨,又給葫蘆裏裝了一些清水,這才返回帳篷前。

    少年藏起眼底的怨毒之色,低垂着頭,蜷縮在大樹下面,安靜的像一塊石頭。

    但何長安知道,在少年的心裏,正有一團仇恨的火焰在燃燒,恨不能猛的竄起來,一口咬斷自己的脖子。

    他站在火堆旁,有些心煩意亂。

    自從他自玲瓏小鎮出來,這已經十多天過去,他竟然只打了一次拳,而且,還僅僅堅持了半個時辰,就覺得心煩意亂,不得不停下來。

    真是見鬼了!

    何長安一腳踢飛一塊狗頭大的石頭,一屁股坐下來,順手拿出一罈高粱酒。

    這是最後一罈了。

    他猶豫一下,還是隨手拍開封泥,提着酒罈,狂灌幾大口烈酒,憋了好一陣子,緩緩吐出。

    煩亂的心境終於平和下來。

    他想打一會兒拳,可回頭一看蜷縮着、偷窺自己的妖族少年,莫名的就是一肚子怨怒,恨不得一拳將其轟成一灘肉泥。

    何長安冷冷的瞅着那少年,眼裏的怒火漸漸遏制不住,惡念叢生,一股森然殺氣迅速瀰漫開來。

    那少年趕緊收回窺視的目光,抱住自己的頭,蜷縮的更緊了。

    似乎,還在瑟瑟發抖。

    何長安深吸一口氣,緩緩向前踏出一步,捏的兩隻拳頭叭叭作響,眼眸深處,殺機盎然,猶如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撕扯着他的靈魂。

    何長安蹲下身,伸出一指,將少年的額頭擡起,認真的看着他的臉,由於驚恐而變得慘白。

    兩隻眼睛裏,流露出一抹不可言傳的哀苦之色。

    何長安停了好一陣子,輕輕吐一口氣,溫言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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