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過是被家裏寵壞的小孩。
“你少抽點！”
忍着咳嗽，秦肆對顧嫿說道，“對身體不好！”
顧嫿勾起嘴角，笑得更濃。
她長得很美，哪怕半張臉被毀，只要她肯笑，就讓人挪不開視線，像是一直罌粟引誘着人去採摘。
或許八年前的顧嫿高如天上的雪蓮，只可遠遠地看着。
現在的她跌入地獄，像個好看豔麗的惡魔。
“你喜歡我？是嗎？”
顧嫿帶着笑意問失神的秦肆。
感情問題被顧嫿這麼直白地說出來，秦肆的臉一下子漲紅了。
他到底沒有談過戀愛，平日裏都是逢場作戲。
“爲什麼？”
不等秦肆回答，顧嫿擡起身子單手撐着桌上，“是喜歡這張臉嗎？”
她故意扭頭，露出那半張留着疤痕的臉頰。
遠看，這半張臉還好，近距離地看到，秦肆的身子下意識地往後靠去。
從他眼裏看到怯意後，顧嫿輕笑地笑出聲，她靠着椅背上，慢慢地抽着手中的煙，幾口過後，一根菸沒了。
她修長的手指再取煙盒的香菸，秦肆趕緊按住她的手背。
“不許？”
“不是！”秦肆鬆開，“你真的少抽點！”
他看過秦御白抽菸，抽到最後把自己抽進醫院。
“你知道嗎？人沉迷三種方式能輕易把不喜歡的事情忘記。”
“一個是酒。”顧嫿淡笑着，“我不喜歡酒精中毒後，變成個智障。”
“第二是欲！”
聽到這個字，秦肆的臉又紅了。
顧嫿嘴角的笑意更濃，耐着性子解釋道，
“天天換男人，容易得髒病，我不想死也捨不得花錢治病。”
“第三，就是抽菸。”
“抽菸或許會得個病，但起碼比前兩種活得長！”
“顧嫿，你不需要這麼糟蹋自己。”秦肆跟着說道，“你得開始新的生活。”
“我已經在開始。”顧嫿糾正道，“只是有些人太不識趣，讓我覺得很煩！”
“秦御白他要是來煩你，你和我說。”
“我說的不是他。”顧嫿冷下笑意接道，她話音落下，秦肆的人頓時一怔，眼裏劃過一絲痛意，“我只是想……”
顧嫿擡手，不想聽秦肆的廢話。
“秦二少，你喜歡的是這張臉還是以前的顧嫿？”
顧嫿看着秦肆問道，秦肆張張嘴，不知道怎麼回答。
“聽綰綰說，我出獄後，你一直在找我。”
“這八年來？你都暗戀着我！”顧嫿輕笑着，她明顯不信秦肆對自己的喜歡，哪怕是，也是對過去的顧嫿。
“顧嫿是值得人喜歡！”顧嫿淡下聲音，她將抽得差不多的菸頭捏滅在湯碗裏，“但是，現在的我，你喜歡的是哪裏！”
她轉過身，冷笑地看向外天黑暗無際的夜色，連自己都不知道，她還有哪裏值得別人喜歡！
“秦肆！”
她背對着秦肆，再出口的聲音變得又冷又硬，“我會開始新的生活，也會遇到合適的男人結婚，但是這個人不會是你！”
一針見血！
顧嫿扭頭噙着冷意看着秦肆，小孩子的愛情遊戲她不感興趣，更不想再來一場可悲可泣的愛情，“過好你自己的，少來煩我！”
秦肆聽到最後清楚顧嫿放自己進來是什麼意思，他站起來，看着顧嫿削瘦的背影，慢慢地往後退。
到門口時，他看到桌上的煙盒，又叮囑一句，“你少抽點！對身體真的不好！”
門打開，又合上，顧嫿的世界恢復往常的靜寂。
她走到桌前，手擡起，指尖碰到煙盒的時候，頓了下，窗外突地傳來響聲，滿半空的絢爛一下子照亮她昏暗的房間。
顧嫿轉過身，眼底深處的黑夜被綻放的煙火填滿，偏，煙花易逝，在無比燦爛過後留下的又是一片黑暗。
她的記憶隨着無數綻放的煙火飄遠，很多年前，因爲她喜歡美麗的煙火，有人許下諾言，每一年必定爲她準備一場盛大的煙花宴。
可惜，這個諾言，再回想起來，顧嫿只覺得可悲可笑。
她顧嫿哪怕淪落到泥潭裏，也不會撿起曾經決定不要的東西！
滿空的煙火極美！
站在秦氏頂樓，男人站在玻璃窗前凝視着絢麗的一切，煙花在半空盛開的時候將他的容貌照得無比明耀。
他伸手到口袋裏，習慣性地掏出煙盒，香菸取出，準備低頭點火，身後候着的言祕忍不住地說道，“先生，還是少抽吧。”
秦先生嗜煙如命，作爲秦氏的第一祕書，言祕已經習慣了，他料想秦御白不會聽自己的，不過是實在看不下去，試着提了句。
然而這次，秦御白看看手中的香菸，真將煙放回口袋，再將煙盒塞回口袋。
一個舉動看得言祕怔住！他家先生什麼時候聽得進別人的勸？
“她買了什麼時候的機票？”
這個“她”，秦御白沒有明說，言祕知道是誰。
“明天下午的。”
先生是後悔放人回海城？
“顧嫿小姐應該會遵守諾言！”
當時也讓顧嫿簽下份協議，她這一年得在豐城待着，需要外出必須經過秦先生的同意。
“給我買明天早上的機票。”
又聽秦御白說道。
“買去哪裏？”
言祕一愣，沒有明白秦御白要去哪裏！他之後的行程裏也沒有需要出差的。
秦御白回過頭，淡淡地看着言祕，言祕下意識地心底發悚。
他家先生有一張白面書生的容貌，但行事手段和地獄裏的閻羅王差不多，雙眼這麼冷淡淡地盯着他，心不慌纔怪。
“海城！”
秦御白出聲，他再轉身，又欣賞着玻璃窗外的煙火。
言祕反應過來，不再多問，連出去給秦御白訂明天早上去海城的機票，走前突然覺得奇怪，爲什麼不和顧嫿小姐同一個航班，反而提早半天到海城！
言祕出去後，辦公室裏剩下秦御白一個人，他依然挺直着後背站在窗前看着還在半空綻放的煙火！
煙火真美，它是易逝，但如今的他可以讓它們一直一直留在黑暗中，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