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司搖眼角掛着淚珠，看向她。
小姑娘的眼神，是那樣的明亮真誠。
儘管知道她只是在安慰自己，可立即的，程司搖就渾身充滿了力量：“昭昭說得對，一個蘭姨娘而已！”
“姨母，我們先離開這裏吧？”
“好，走！先回去！”
程司搖一抹眼淚，拉住穆昭昭的小手，昂首挺胸，邁着堅定的步伐走出院子。
路上，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很是反常地安靜着。
一直到回了映月軒，穆昭昭都在屋子裏擺弄了好一會兒那兩隻金燦燦的果盤，她才終於回神了似的，猛然一拍桌子，道：“不對啊昭昭！”
“怎麼了？”穆昭昭被她嚇得趕緊抱住金果盤。
“方纔，顧管事給的那張嫁妝單子上，少了。”程司搖一臉的凝重認真。
“什麼少了？”聞言，穆昭昭不由得放下果盤，也跟着小臉凝重起來。
那可都是她的財產啊！
“那張嫁妝單子上，只有庫房裏的那些死物，但你娘嫁過來時，程家給她準備的嫁妝除了這些死物，還有田產、鋪子、莊子……但這上頭根本沒有。”
說着，程司搖忽然起身，開始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好一會兒之後，她才從一個積灰的盒子裏，翻出一本小冊子。
“幸好當初沒丟掉！”程司搖將小冊子擦乾淨，招呼穆昭昭一同看。
冊子一打開，穆昭昭有些傻眼了。
這上頭，竟然滿滿當當、極爲詳細地記載了她母親的嫁妝，小到一隻耳環，都沒有遺漏地記在上頭！
然而後面居然還不止這些。
穆昭昭甚至看到了，如今侯府經營的各項產業。
“姨母，爲何你會有這個？”她小臉佈滿了疑惑不解。
單單只是她母親的嫁妝單子也罷了……
怎麼居然還有侯府的那些？
程司搖有些微的慚愧臉紅：“昭昭，你別笑話我，這是我嫁給你父親之前，我姨母偷偷塞給我的，她是要我想法子把這上頭的東西都弄到自己手裏……可我嫁過來既不是貪圖你母親的嫁妝，更不是貪圖侯府的榮華富貴，故而這冊子就被我放在角落積灰了。”
她這麼說，穆昭昭立即明白了。
對於姨母的這個姨母楊氏……
咳咳，她也有所耳聞。
楊氏是英國公府的夫人，不過英國公府現如今已是人人躲避的破落戶了，聽說她最喜歡到別的勳貴世家家中打秋風。
她這麼唆使姨母，想必也是想從中撈些好處。
可她沒有想到，姨母是一個很好、很純粹乾淨的人，自然做不來這樣的事。
不過現在，這小冊子的確能幫上忙。
“姨母，你的意思是，侯府將母親的嫁妝給分開了？一份存在倉庫裏，另一份則在經營着，只是誰也不知道都有些什麼，是這樣嗎？”穆昭昭問道。
“對對，就是這樣！昭昭，你好聰明！”程司搖一拍手，讚道。
“所以，若想討回我母親的嫁妝，只有這一份嫁妝單子還不夠，還要知道那些田產、鋪子、莊子。”穆昭昭笑了笑，接着說道。
“不錯！可是，如今我們並不知道這些產業是由侯府暫時替你經營着，還是落到了個別人手裏。”程司搖一說起這個，明豔的臉龐都整個皺了起來。
穆昭昭也陷入了沉思。
“先去找老夫人！”
“去找祖母呀。”
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道，然後就都笑了。
好一會兒，待笑夠了，程司搖纔是說道：“昭昭，這事不能太急，免得打草驚蛇，咱們先去找你祖母，問問這次給你重建明心閣的事情，如何？”
穆昭昭聞言，小臉詫異極了。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一向只喜歡簡單粗暴處理事情的姨母，一旦動起腦子來，居然這麼懂分寸。
“姨母好聰明呀，竟然想出這麼好的主意！昭昭剛剛還擔心，若是什麼都和祖母說了，不小心被別人知道，那還不是直接就露餡了？”穆昭昭眼神亮晶晶的，滿是崇拜地望着程司搖。
“我這呀，都是跟你母親學的呢！”程司搖有些得意地摸摸她的小腦袋，說道。
“學得很好呢！”穆昭昭捂着嘴笑了笑。
姨母呀，也只是一個小孩子呢！
二人湊在一起嘰裏咕嚕地商量了一頓，就起身往芙蓉園去了。
蘭老夫人見程司搖主動過來，還很意外。
要知道平日裏，除非每日的請安，旁的時間，她是絕對不會往自己眼前湊的。
不過一見到穆昭昭，老夫人就立即親熱地衝她招手：“昭兒，快過來，讓祖母抱抱！”
“祖母，昭昭好想你呀！”穆昭昭趕緊跑到她跟前，鑽到她懷裏去，並嘴甜地道。
“好孩子，祖母也想你！”老夫人說着，就很是熱情地招呼李嬤嬤拿點心過來。
穆昭昭一看見喫的，眼睛立即亮了。
甜甜地道了謝，就很是幸福地開喫。
蘭老夫人見她喫東西時開心得眼睛都眯起來，不由得，目光裏溢滿了慈愛歡喜。
“母親，妾身過來是有兩件事情。”這時候，程司搖清了清嗓子，忽然開口。
“哦？都是什麼事？你說說。”蘭老夫人不得不把注意力從可愛嫡孫女身上收走一部分，看了過來。
“是這樣的，上一回薛姨娘不是提議說，要妾身跟着母親學管家呢？妾身回去之後仔細想了想，似乎確實該擔負起侯府夫人應有的責任，不說能立即上手，至少府裏有什麼事情，妾身能站到前頭去，免得事後別家又嘲笑咱們侯府，說我一個主母卻不管事，什麼都讓兩個妾室把持着……”
程司搖說到這裏，就嘆了口氣，“這樣傳出去，侯爺的臉面，也不好看啊！”
半個字沒提“掌管中饋”的事。
蘭老夫人聽她說完，定定看她片刻，笑了笑，並不對此表示什麼，只問道：“那另一件事呢？”
“另一……”程司搖正欲說出口。
“喲，夫人在呢。”一道張揚的笑聲，突然打斷了她。
扭頭一看，卻是蘭姨娘帶着穆洛洛走了進來，“夫人清閒了這麼幾年，怎麼突然起要管家了？先頭裏侯爺提起，夫人不還是一臉不願意嗎？”
說完，別有深意地瞥了穆昭昭一眼。
她這一張嘴，穆昭昭就知道，她這是把剛剛程司搖說的話，給聽了個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