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姨娘聽到她的聲音，像是突然有了力量，雙手伸出來，緊緊抓住穆昭昭的衣袖，祈求地說道，“郡主……妾、妾身自知罪孽深重……郡主恨妾身也是應當……可是……大少爺他是無辜的啊……”
穆昭昭聞言，立即就是想要安慰她，告訴她穆風與她無關，不會因爲她做的那些事而受到牽連。
而且，她也並不打算再去追求一個將死之人曾經犯下的錯。
因爲蘭姨娘這已經算是遭了報應了。
“郡主……你那麼聰明……一定會發現……大少爺不是妾身生的孩子……”蘭姨娘卻是接着，就立即這樣說道。
“你說什麼？”穆昭昭心中一驚。
雖然她對穆風的身世有所懷疑，可此前派人去查了那麼久，也毫無頭緒。
然而此時，蘭姨娘卻是一邊眼淚流了下來，一邊如實說道：“郡主，大少爺他，是妾身抱養的！
“妾身當初，只是爲了跟夫人爭寵……
“妾身咳咳！妾身當初其實根本沒有懷孕……”
她斷斷續續地，將當時的情形說出來。
原來，那個時候蘭姨娘爲了跟穆昭昭的母親程司月爭寵，在程司月被太醫診斷有喜之後，立即就也謊稱自己也懷孕了。
她爲了這個謊言，還特意找了一個月份差不多的孕婦，花重金要買孕婦的孩子，不論男女。
可誰知道，孕婦臨盆之時血崩，一屍兩命。
蘭姨娘當時月份也要到了，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嬰兒來爲她圓謊。
“那天夜裏，夫人生了，妾身焦急不已，心裏害怕謊言被戳破，侯爺會厭棄妾身……可沒想到，夫人的孩子卻沒有保住……那天夜裏，薛姨娘突然抱着一個剛剛出生沒多久的男嬰，到汀蘭苑尋妾身……
“她說，知道我根本沒有懷孕，特地來幫我的。
“薛姨娘說，從此以後，我算是欠她一個人情……如果我敢不聽她的，她就向侯爺揭發我假懷孕爭寵一事！”
蘭姨娘說完這些，穆昭昭終於懂了。
爲什麼母親去世後，蘭姨娘掌管侯府的中饋，囂張成那副樣子，卻怎麼也不敢對薛姨娘下手，明明薛姨娘是這侯府看起來最無依無靠，也最好拿捏欺負的，可蘭姨娘卻絲毫不敢把薛姨娘怎麼樣！
原來，這是蘭姨娘有一個這麼大的把柄，在薛姨娘的手裏頭捏着呢！
“可你可知道，薛姨娘抱過來的，是哪家的孩子？你知道穆風哥哥的生母是誰嗎？”穆昭昭不禁又是問道。
“妾身不知……”
蘭姨娘說了這麼多話，氣息越發微弱了。
此時，她就是緊緊拉着穆昭昭的手，哀求地道，“郡主，看在大少爺對你百般疼愛的份上，妾身求求你了，若是有朝一日，薛姨娘向侯爺揭穿了大少爺的身世……
“還請郡主能護住大少爺！
“至少……別讓大少爺失去一切……
“妾身……求求你了……”
蘭姨娘最後說完這些話，便是氣息驟然一斷，原本緊抓着穆昭昭衣袖的雙手一鬆，一雙眼睛卻還是死死睜着，就那麼望着穆昭昭。
這是，人雖然已經死了，但是還死不瞑目？
穆昭昭看着蘭姨娘一臉蒼老，那雙不肯閉上的眼睛，心中萬般情緒，複雜難言。
這話剛一說完，蘭姨娘立即閉上了眼睛。
這算是徹底走了……
穆昭昭站在那裏，消化着蘭姨娘對她說的那些信息。
根據那些她已經知道的，蘭姨娘和她的母親，是同一天產子。
只不過母親是傍晚，蘭姨娘卻是深夜。
母親給父親生的第一個兒子，一生出來就是死胎。
而蘭姨娘假懷孕，所謂的給父親生出來的庶長子，是薛姨娘抱給她的……
穆風究竟是誰的兒子？
他長得，和三個舅舅那樣的像。
這個問題的答案，幾乎是就在穆昭昭的嗓子眼，呼之欲出了。
可卻被她給死死卡住。
沒有證據的事情，她如何說出來呢？
穆風是庶長子，這個身份，和嫡長子是有着根本的不同的。
如果她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穆風的身份，而是貿然說出來，即便父親肯相信他，給了穆風哥哥嫡長子的身份，可要是萬一以後，薛姨娘那裏又出什麼幺蛾子，中間出現什麼變故，說穆風哥哥根本不是嫡長子，那穆風哥哥豈不是會受辱？
到時候，他得多尷尬啊？
既不是嫡長子，也不是蘭姨娘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侯府的血脈……
到時候得有多難堪？
穆昭昭纔剛剛答應了蘭姨娘，一定要保護好穆風哥哥，那自然是要說到做到的。
此時，她在心裏就是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她不會讓穆風哥哥面對這種似是而非的情況。
但更多的疑點，令穆昭昭一時抓耳撓腮地想要知道答案的，還是關於她的母親……
母親產子時，說生出來的男嬰是一個死胎。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事實真是如此嗎？
她該怎麼做，才能弄明白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薛姨娘，又在這過程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昭兒？”正當穆昭昭凝神思索之時，穆倦不放心地來到了臥房。
“父親。”
穆昭昭立即回過神來，小臉上表情肅穆地道，“父親，蘭姨娘已經去了，還望父親節哀。”
穆倦聞言便是神情一晃。
接着，他邁着略顯沉重的步子走進來，望着牀上已經沒有了聲息的蘭姨娘，繼而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朝着門口的顧管事揮了揮手。
顧管事立即會意，通知外頭的人。
穆風跟穆洛洛兄妹兩個當即衝進來，趴在蘭姨娘的牀邊，痛哭出聲：“姨娘！”
蘭老夫人跟着進來，看到這一幕，頓時就是大受打擊。
穆昭昭則自動退到了一邊。
蘭姨娘這個人，憑她做的那些事，可以說是死不足惜。
但，畢竟也曾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是穆風哥哥的姨娘，是父親年輕時候喜歡過的女子，是蘭老夫人疼愛過的侄女……就這麼說沒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