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明心閣被燒燬,她一時沒有地方住,就跟着姨母住在了映月軒。
那個時候,姨母就是把小佛堂收拾了一番,讓她住下。
和羅二夫人聊了一會兒,穆昭昭就告辭了。
她這纔是命人前去通知陶老夫人她的到來。
一聽到這個消息,程家上上下下地就忙碌起來,幾乎所有人,只要在家的,都立馬湊到一起來見穆昭昭。
可見她在程家的受歡迎程度。
穆昭昭和表哥表姐還有已經長大了不少的表妹一起玩了大半天,後來才終於找了個機會,和陶老夫人單獨說話。
而陶老夫人一聽她是詢問關於程司月的事情,便不由一時沉默。
儘管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可老夫人始終難以從這場悲傷中,徹底走出來。
如今唯一能慰藉她的,也就是穆昭昭了。
“我不是要故意提起您的傷心事,只是突然發現,我好像對母親只有一個模糊的、大概的印象,沒有真正去了解過她,我想要了解有關於她的一切,而且不瞞您說,我聽說過一些關於我母親小時候的事情,她住在靈隱寺的那段日子……”
穆昭昭說道。
一聽她提起靈隱寺,陶老夫人想起什麼,就不由笑了。
“她住在靈隱寺那段日子,可是把那裏的僧人給折騰得不輕!其實你外公故意幫着你母親在那裏躲我,以爲我不知道,可我什麼都清楚,不過是也爲了配合他們父女,故意裝聾作啞。”
陶老夫人說着,就是嘆了口氣。
隨後,她忍不住搖了搖頭,“我知道,我對你母親管教得太嚴厲了,總想讓她成爲一個完美的女兒,日後做一個完美的妻子、一個完美的母親。
“可如果我知道她在靈隱寺會遇到正衍那個人,哪怕是讓你母親恨我一輩子,我也不會讓她待在那裏。”
穆昭昭聽陶老夫人主動說起這些,尤其是提到正衍,不禁有些意外。
她意識到,這對於陶老夫人而言,恐怕也是一個不願意說出口的祕密。
可是現在,她卻願意對自己講述。
那穆昭昭自然是洗耳恭聽。
只聽陶老夫人繼續說道:“正衍這個人你是知道的,之前有一次在靈隱寺,你遇到過他,並險些出了意外,而你所聽到的關於你母親小時候在靈隱寺的事情,想必也都是從他那裏聽來的。
“我不知道在他的講述中,你母親是怎樣的。
“但從我後來發現,自從你母親後來從靈隱寺回來,她的性格就變了。
“我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你母親像是,變成了一個有兩種性格的人,她在人前時,是我希望她成爲的那樣,可在人後,卻完全是另外一種面孔。”
穆昭昭聽到這裏,隱隱地意識到了什麼。
她忍不住詢問道:“另外一種面孔,是什麼樣的?”
陶老夫人嘆了口氣:“她很不快樂。
“她在人前時,不論見到誰,臉上永遠都會帶着一種禮貌和善的微笑,對誰都很好,很懂得如何討人喜歡。
“譬如,你的姨母,從小受她照拂,將她視作是自己最親密的人,可實際上,她對你的姨母卻並沒有同樣的感情,在她的眼中,你姨母也許只是一個……她不得不應付的累贅。”
穆昭昭聽到這裏,就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如果陶老夫人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她的母親,絕對患有很嚴重的精神類的疾病,譬如抑鬱症。
可母親從小受到長輩們關愛,身邊人的喜歡,幾乎不曾接觸過任何的惡意,按理說,應該幸福又簡單地長大才對。
如果不是有過什麼特別的經歷,對她造成了很深的心理傷害,她根本就不會抑鬱。
唯一的,就是她和正衍一起在靈隱寺的那段時間,受到了正衍太過嚴重的影響。
這也是極有可能的。
正衍就像是一個病毒感染源,任何一個與他接觸過深的人,都會被他的負面影響到。
“你母親在我的心中,比我的眼珠子都要重要,她的這種變化,整個程家,除了我,沒有人察覺到。
“我不敢聲張,更不敢對你外公說起,因爲當初是你外公幫着你母親,讓我答應下來允許你母親去靈隱寺的,我一方面擔心他會因此而自責,另一方面也怕一旦你母親知道了,大家知道了她的這種變化,會令她受驚,令她的情況更加惡化。
“於是,在我發現之後,我便只能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我想不出什麼法子,只能小心翼翼地照顧你母親,看着她一點一點地長大,而後嫁人,似乎一切都很順利,沒有任何反常的地方。”
陶老夫人說到這裏,便又是一聲深深的嘆息。
穆昭昭聽着,想着。
過了一會兒,她就是問道:“當初正衍對我說,母親在靈隱寺原本過的很快樂,是您要求她必須回家,強迫他們分開的,對嗎?”
陶老夫人點了點頭:“不錯,你母親畢竟是程家的女兒,一直住在寺廟裏,很是引人非議,畢竟一般只有在家中犯了很嚴重的錯誤的人,纔會被送到廟裏去。
“況且,一般女子犯錯,都是被送到尼姑奄裏。
“可你母親是在靈隱寺,那裏都是男僧,你母親也漸漸長大了,始終都要避嫌,所以,我就強行把你母親接回來了。
“至於說什麼強迫他們分開,這恐怕只是正衍一人的臆想,你母親當時回到家,見到我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投到我的懷裏,說很想我,早就想回家了。”
聽完陶老夫人說的這些,穆昭昭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
母親幼時在靈隱寺,一定是發生過什麼,對她產生了很深的影響,以至於之後她也無法走出來,精神上有抑鬱的傾向。
因爲有一部分抑鬱症的患者,就是表面上看起來陽光快樂,可實際上內心已經很是抑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