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皮膚在鋪滿灰塵與昏暗光線的破舊老房子裏顯得格外蒼白。

    也十分顯眼。

    深棕色的短髮在黑暗的角落裏近乎於純粹的黑色,然而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的些許光線令額前的碎髮散發出溫暖的金色光暈,這致使那張臉被光描摹柔化得一片過度的精緻與不切實際,幾乎如同一個並非真實存在的幻象。

    但血腥味無從忽略。

    棕發的青年就這麼躺在木質的地板上,眼睫在面龐上垂落出一片陰影,嘴脣同眼睛一樣緊閉着,若非陽光無法對他造成傷害、周圍也沒有棺材,因失血而變得幾乎透明到能看清血管的皮膚能讓人聯想到吸血鬼。

    他確實有着屬於傳說中黑夜生物的極優秀容貌,也穿着剪裁得體的昂貴衣服,可他躺在這裏,胸口的布料被血液染紅,如同一具被拋棄的屍體,甚至連呼吸都無從分辨,他的身上沒有顯著的生命特徵,唯一的信息,就是像棄屍一樣被扔在這座與他氣質和穿着都極不相符的破舊小屋裏。

    可這個人又過於好看,幾乎能讓人錯覺他是活的。

    迪恩和薩姆互相看了一眼,年長的兄弟將手伸到了青年的臉旁,準備查看一下對方的死活,或者確認是否是一個鬼魂。

    “啊啊啊啊啊!”下一秒,他伸出去的手就被彷彿屍體的青年抓住了,迪恩一下甩開抓着自己的手跳了起來。

    他後退了幾步,被身後的弟弟扶住了,略微鎮定下來以後,地上的青年睜開了琥珀色的眼眸。

    他們會來到這間屋子就是因爲裏面有什麼不科學的案子發生,然而即便是迪恩正被黃熱病毒感染而性格大變,現在的情況也根本不能算得上正常,薩姆本能地朝他開了一槍。

    約書亞皺了皺眉,偏頭躲過了經過獵魔處理的子彈,站起身來時彷彿他並沒有受傷也沒有失血過多,可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伸進胸口挖出了一顆比薩姆開槍前更早待在他身體裏的子彈,臉上沒什麼痛苦的神色,卻在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兄弟時有些疑惑。

    “這裏是哪裏?”他這麼開口,聲音有些沙啞,約書亞清了清嗓子,又問道:“你們又是誰?”

    “佛羅里達。”薩姆回答了他的問題,氣勢並沒有多少減弱,“你又是什麼?”

    “我?”那個面容精緻的青年歪了歪頭,向兩個兄弟走了一步,但是正處於非正常狀態的獵魔人兄長被他的行爲嚇得又後退了兩步,這讓約書亞的臉上又浮現了疑惑的表情。

    “我是一個人類。”他這樣解釋,沒有血跡的那隻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屋子裏不甚明亮的光線讓人沒法將室內的情況瞭解得太過詳細,因此他又往短髮的哥哥那邊湊近了一些距離,不解地問道:“我現在看起來很可怕嗎?”

    正常來講,依照人類社會的審美標準,他的長相怎麼也不該被歸類爲恐怖的標準纔對。

    他的臉確實不可怕。

    當他這麼湊近迪恩的時候,饒是還沒有恢復正常的兄長,也一樣爲這近距離的面龐愣了一下,才又想起來對方剛剛的不科學舉動而恢復了恐懼的狀態。

    不得不說,這個反應還是有些傷人,畢竟就約書亞的角度來說,他也只是掏了一下子彈而已,應該還沒有到達不科學的地步,不過既然沒有看起來太過異常的行爲,他也沒有繼續糾結在這件事上,考慮到他接下來還有行程,繼續浪費時間是沒有道理的。

    因此約書亞只是彷彿理解性地向後退了幾步,而後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接着重新擡起頭看向兩兄弟,勾起了一個禮節性的笑容,“抱歉,也許我讓你們受驚了,但是我現在趕時間,需要先走了。”

    如果這是在一切正常的情況下,他這麼笑起來也許還會讓人覺得這是一個溫和有禮的人,然而襯着他胸口的血跡和那從容躲過子彈的行爲,就怎麼看都有點驚悚的意味在裏面了。

    但是就他剛剛看到的時間而言,雖說沒有錯過他的約會,也離和他男友約定的時間有一定距離,可從佛羅里達到紐約的時間怎麼也不能算短,再算上他必然需要將身上染血的衣服換一套的時間,就不那麼充裕了,他當然需要抓緊時間。

    而且他的禮物也被毀了。

    想到這裏,約書亞便有點想皺眉頭。對於一名穿越者來說,哥譚是個好地方,因爲它混亂,所以要解決在這個世界的身份證明也就變得格外方便,但是也正是因爲混亂,讓他對這個城市不那麼喜歡,毫無秩序,而且現在還把他的禮物毀了,又差點害他約會遲到。

    事實上,他也不是第一次穿越了,即便出現的地點不是在哥譚這樣的地方,他也一樣能解決身份問題,因此在面對哥譚這樣不合邏輯的混亂城市時才那麼不喜歡。

    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回到紐約。

    誠然,假如這段戀愛關係最後以失敗告終,他也可以更換下一個對象,但是現在他既然在這段關係裏,就應當做好一個戀人應當做到的事情,而約會遲到畢竟是不禮貌的。

    約書亞想離開,卻完全不清楚自己的出場方式以獵魔人的角度來說有多麼不正常,如果是面對的普通人,也許還能以類似於角色扮演、行爲藝術等等理由矇混過去,可是薩姆和迪恩就是因爲附近有不正常的現象而查到這裏來的,遇到了看起來不那麼正常的約書亞,當然不可能就這麼放他離開。

    按理來說,他們現在找的應該是一個鬼魂,迪恩以前也遇到過黃熱病毒這樣的情況,他們對此還是有一定經驗的,可是約書亞的表現卻讓薩姆不那麼確定了。

    只是不論如何,這個看起來容貌極其優秀的青年都不像是正常人類,就算不論一開始彷彿突然死而復活的狀態,也沒有哪個正常人類能看起來隨意一偏頭躲過一發子彈。

    被阻攔讓約書亞再次皺起了眉,“你將槍口對準我,是想要發起一場戰鬥嗎?”

    一開始他只當對方的開槍是被嚇到的下意識行爲,也就沒有將那一槍放在心上,可是現在這個人阻攔了他的去路,又把槍口對準他,這麼看來,倒恐怕不是被嚇到的反應了。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薩姆這麼問,絲毫沒有要把槍移開的意思。

    這多少讓約書亞感到有些不快,他現在畢竟要趕時間,不想和陌生人糾纏,因此他上前了一步,在薩姆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把槍從對方的手裏奪了過來,然後又再重複了一遍先前的答案,“我是一個人類,只是比普通人類更加優異而已。現在,先生,我有一場約會要趕,希望你不要妨礙我,可以嗎?”

    這個回答讓薩姆想到了和鬼怪不同的存在,“你是變種人?”

    “不,但在某些方面也差不多。”一再的問題讓約書亞有些不耐煩,對方已經沒有武器,而另一個男人似乎也不具備威脅,他開始思考起自己就這麼離開應當也沒有問題,合理推算這兩個人的武力值不需要在意,那麼就算是殺人滅口也是可行的。

    得到了這個回答的薩姆像是突然放下了警惕心,倒不是說變種人裏面就沒有危險的傢伙了,只是看這個人不耐煩的模樣,大概也沒有要和他們爲敵的意思,因此在意識到這一點以後,他便感覺有些尷尬。

    “咳,抱歉,我們是獵魔人,不小心把你當成鬼魂或者惡魔了。”如果是普通人,薩姆倒不太會解釋他們的身份,因爲反正也沒人相信,但是既然對方是變種人,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很明顯的丟臉了。

    薩姆突然改變的態度讓約書亞打消了殺人滅口的想法,對於獵魔人他是有所聽聞的,而看這個人現在的表現,應當不會再對他造成任何威脅,親自動手殺人畢竟是件麻煩事,還有要處理屍體等問題,所以他最後只是點點頭,把槍還給了對方。

    在和這對兄弟告別以後,約書亞很快坐上了飛往紐約的飛機,但估計是他換衣服花費了一些時間,當他上了飛機以後,很快就發現這對兄弟也乘坐了這架飛機。

    薩姆明顯也對此感到意外,並且仍然有些尷尬,在約書亞離開以後,他們又徹底檢查了當時的屋子,最後得出線索應當往紐約去,而迪恩所中的病毒畢竟是有時限的,考慮到需要儘快解決這件事,才坐上了這趟飛機,不過誤會解除了,即使再次遇見了誤會對象,一路上也算得上和平。

    不和平的是飛機突發恐怖襲擊。

    如果只是普通的襲擊也就算了,哪怕論體術比約書亞要差,溫徹斯特兄弟們也是能夠和非自然生物搏鬥的人們,對付歹徒還是有一戰之力的,更何況約書亞的體術又不錯,要解決起來並不十分困難。

    困難的是飛行員也死了。

    這一天無疑是充滿波折的。棕色短髮的青年看着窗外晃盪的天空眨了眨眼,起身往駕駛艙走去。

    “等等,約書亞你會開飛機嗎?”有着翠綠眼眸的獵魔人兄長攔住了他,雖然仍然被害怕所控制,但在解決了恐怖襲擊以後,他的恐懼也比事情突發時要好多了。

    “不會。”面容精緻的青年這麼回答,臉上掛着彷彿安撫人心的微笑,沒有了衣服的血跡以後,他看起來倒是真的很是溫和了,吐出的話語卻讓迪恩無法真的被安撫而放下心來。

    他說:“但是我開過飛船,所以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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