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沐久久身體一直不好,總是頭疼腦熱,上吐下瀉的,不過家裏人很重視她,每次都能及時發現,趕緊送去醫院。

    小學一年級開始,沐久久就和家人一起搬到了城市裏。上學她也不吵不鬧,總是被老師表揚聽話,其實家裏人都知道,她就是懶得說話打鬧而已,甚至是煩別人大聲說話。不過沐久久的小學生活過的跟渾水摸魚似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今兒腸胃炎上吐下瀉的,好不容易去學校上學,又被傳染水痘,又在家隔離了一個月。說來也奇怪,假期還好些,反倒是一上學,去醫院的次數更多了。比如,手足口病,麻疹,風疹,腮腺炎等等。

    到了初中,家人經常陪着沐久久鍛鍊身體,沐久久的身體素質也好了一些。不過沐久久是真的沒有運動的天賦,但是她身體超級柔軟,可以把自己鎖在旅行箱子裏面,每次體育測試長跑都會找藉口跑掉,只有坐立前屈是她最擅長的。

    中考前,四月末,沐久久在家裏突然在地上打滾,問她怎麼了只說疼,家人趕忙帶她去醫院,醫生說是急性盲腸炎,而且必須立即手術。

    急性盲腸炎主要表現爲腹部出現劇烈疼痛,同時伴有噁心,嘔吐以及發熱的情況,也稱之爲急性闌尾炎。

    醫生說沐久久的症狀保守治療根本來不及了。闌尾穿孔後,大量細菌就會被腹膜及腸繫膜吸收進入血液循環而引起敗血症,威脅生命。引起腹腔中毒性感染,嚴重感染可致腸壞死威脅生命。腹膜炎後引起腸粘連致完全性腸梗阻威脅生命。沐久久的家人極力配合,可是這個時間點是真的不好,第二天就是五一勞動節了,夜裏只有值班醫生,男孩子剛畢業沒多久,只做過幾次簡單的小手術,連忙聯繫院長和主任,主任剛好在自駕遊的路上,沒法返回來。院長也沒聽到電話,畢竟大半夜了,男醫生趕緊先安排起來,接着聯繫老師和其他大夫。後來還是沐久久的親姑姑從婦產科找來了高中同學,兩個醫生商量了一下,不能再等了。這時候院長也回了電話,讓兩位醫生先把沐久久推進手術室,進行麻醉,院長自己會在一個小時以後趕到。

    從進入手術室到麻醉,沐久久整個人都是清醒的,麻醉針紮在後背上,手術室裏冰涼,沐久久眼前只能看見一塊白布和棚頂的燈。那個時候沐久久其實是覺得一切要到盡頭了的,她聽的清清楚楚,咔嚓咔嚓的聲音。沐久久管親姑姑的同學也叫小姑姑。她聽見男醫生想要把刀口弄得長一點,小姑姑不讓,小姑姑說影響以後生孩子,而且沐久久絕對不可以大出血。男醫生好像聽懂了。可是男醫生翻找了很久還沒找到。沐久久不知道爲什麼自己能清楚的感受到,那種感覺很煎熬,不疼,卻能感覺到有東西在肚子裏攪來攪去。沐久久聽見了男醫生顫抖的聲音說找不到怎麼辦。小姑姑說,找不到就往裏面找,千萬別手抖,不行換她來。

    沐久久輕聲換了換小姑姑,手術室裏太安靜了,這呼喊聲太詭異了,小姑姑趕忙跑過來,問她怎麼了。

    沐久久:“小姑姑,實在找不到就算了吧,縫上吧”

    “怎麼能算了,小姑娘,你院長伯伯來了,不怕!”院長的聲音聽起來很舒服,讓人很安心。

    “院長”,小姑姑和男醫生的聲音顯得很興奮。

    “你們倆簡單說下情況,過來搭把手,其他事情交給我”院長沉穩的說着。

    男醫生已經找到了沐久久的闌尾,已經穿孔了,但是還沒有切除,必須及時吸除膿液,沖洗腹腔,及時清除局部感染源。

    院長一邊聽着兩個醫生的解釋,一邊動作利索的,有條不紊的切除了闌尾。小姑姑主要是說了沐久久的特殊情況,比如熊貓血和青黴素過敏還有其他的一些狀況。男醫生基本上沒說什麼,只是簡單的說了,自己的處理方式。

    好長一段時間,沐久久只能聽見幾個人的呼吸聲,還有手術刀,剪子,鑷子,鉗子放回托盤時產生碰撞的聲音。

    沐久久意識漸漸模糊,然而右腳開始發麻,又把她弄清醒了一些,男醫生問院長,要不要補一針麻醉針。小姑姑不同意,院長說不用,馬上就清洗好了,他親自來,讓男醫生負責最後的縫合工作就行。院長說,術後容易引起腸粘連,必須清洗乾淨,處理妥當,尤其是沐久久的情況特殊。都處理好了之後,院長來到沐久久眼前,沐久久看見他滿頭大汗,他說,“小姑娘,你可安心睡會兒了,都好了,我讓那個哥哥給你縫合,美容針不醜的,睡吧!”沐久久才終於閉上了眼睛。眼睛雖然閉着可是還有微弱的意識。她聽見小姑姑安心了,聽見男醫生簡直要哭出來了,聽見院長說了他們兩句。然後有人給沐久久蓋上了被子,退出了手術室。沐久久醒來已經是下午了。

    一上午沐久久雖然沒醒,也是聽得見旁邊有人來看她的。她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位長輩。那長輩平日裏對沐久久很好,雖然沐久久對誰都差不多,但是也算尊敬她。不過,那天聽到的話,讓沐久久從那以後,都躲着她了。也許是沐久久不夠成熟,不知道如何處理問題,再加上出院以後中考,接着高中學業重,總之沐久久很久都不跟父母回去探親了。

    其實那天醫院裏的對話,長大後的沐久久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當時可能感覺傷了心吧。父母管那位長輩叫姨,這裏就以姨奶稱呼吧。

    沐久久是前一天夜裏11點半送去的醫院,進手術室大約是凌晨1點,從手術室出來的時間大約是早上5點多。沐久久聽到這段對話的時間大約是快中午了吧,本來沐久久意識清醒,只是睜不開眼睛,正在努力。聽見兩個人的腳步聲,進了房間,關上了房門。有人拿棉籤給自己潤了潤脣。

    姨奶的聲音想起:“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這不是從手術檯上下來了麼,你應該高興纔是”

    沐久久的母親輕生的說着,“沒什麼,眼淚止不住,要是我們能早點發現,也許不會這麼危險,我看別人做闌尾炎手術都半個小時,或者一個小時就出來了,我們家久久實在是太遭罪了”

    姨奶:“你們兩口子結婚兩年多,好不容易纔有了沐久久,我知道你們疼她,可是你們也得爲自己考慮考慮”

    沐久久的母親視乎不想談論這個話題:“這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

    姨奶:“沒個兒子養老送終肯定不行,再說你們夫妻倆有指標,是國家允許要兩個的。”

    沐母:“久久他爸說一個都養不起呢,等日子好些再說吧”

    姨奶:“我可是爲你們着想,姑娘養大了早晚是別人家的,只有兒子才能指望上,你要是讓沐家絕了戶,你可是大罪人”

    沐母:“不是還有久久她小叔和嬸嬸麼,他家也就一個閨女兒,說不定會想再要一個,畢竟他們年輕。”

    姨奶:“你也可以,抓緊點,不要考慮太多,沐久久還不像別人,我說句不好聽的,紮根晚,能不能養活,能活到啥時候都不好說。我從小看着她長大,確實是聰明乖巧惹人疼,可是這身子骨是真的不行啊”

    沐母:“哪有那麼嚴重,再說久久體弱,追根到底還要怪我,哪能怪她”

    姨奶:“我知道,你們妻倆當初一直沒有懷上,求神拜佛,還吃了不少藥。你還不知道懷孕,難受頭疼,還吃了不少西藥,那個時候大家就勸你,別要這一胎了,是你們小夫妻倆不肯”

    沐母:“久久能做我的孩子,我已經很感激了,其他的事情,順其自然吧”

    姨奶:“你怎麼這般不開竅呢”

    沐母:“我知道了,等久久就好了,我問問久久她爸和久久的意見,我現在不想想太多,只希望久久趕緊醒過來。”

    後來又嘮了些別的,張家常李家短的。直到姨奶走了,沐久久才睜開了眼睛。

    接下來的四、五年沐久久都沒有回老家去拜年。總是說學習,其實不是泡在圖書館,就是窩在家裏看書,要不然就是去補習。

    後來,聽到姨奶去世消息的時候,沐久久對着記憶力老家的方向,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頭。感念她曾經對自己的好,也理解了她當初的那番言論。人死如燈滅,塵歸塵,土歸土。

    其實想想,老人家那番說辭也是可以理解的。那個年代老人家自己連生了五個女兒,要不是年紀太大恐怕非要生個兒子出來,甚至還動過念頭,想要把沐久久的小叔叔過繼到名下。可惜沐久久奶奶不同意,畢竟沐久久奶奶就兩兒一女,哪裏捨得。

    高中的時候,沐久久就開始認真鍛鍊身體,學跆拳道,練瑜伽。雖然沐久久跑步跳遠還是不行,可是身體也比之前好多了,就是雨天雪天,刀口還是隱隱作痛。後來沐久久開始用中藥來調理身體,雖然效果慢,但是也很少去醫院了。

    不過隨着年齡的增長,沐久久的脾氣倒是越來越難以捉摸了。總喜歡放空自己,喜歡雨天坐在窗臺上發呆,喜歡在書店或者圖書館一整天。寒暑假的時候還喜歡呆在房間裏不出來。身邊的朋友倒是越來越多了,小學三個,初中一個,高中五個,大學一個(基本上都出國了),南J小學的要好同事十五個左右,總之算是個好現象吧,至少不那麼孤單了。

    家人操心的,也就從身體健康,逐漸變成了感情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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