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齊一致的嘹亮嗓音，震得大地抖三抖。
數百古時的江湖名宿，無論男女，無論老少，同時轟然單膝跪地，仰頭，抱拳朝陸沉致以最崇高的禮節。
這場面，一般情況下，活了百年的修行者都不一定能碰到。
太熱血，太激昂！
不少大男人互相抱在一起……哭了。
受此感染，圍觀的羣衆下意識擡起胳膊，都控制不住自己，在大腦的命令下，做出相同動作，並且大喊一聲“尊主”。
話語脫口而出，這才感覺好羞恥。
太中二了吧？
雲海扁舟中的陸沉很享受，閉上眼，任由微風拂面。
他是曾經有過類似的夢。
不過，跟眼前相比，還是有點差別的。
他的夢裏，是村頭鐵匠王大柱，武師毛臣，還有幾個叫不上來名字的好漢，把自己尊爲大哥，而村裏其他青壯，則是他的麾下打手。
他的夢就這麼大。
後來這些人都死了。
當時他不在村裏，不知這算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反正躲過了一劫。
想報仇，屁本事沒有，就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
他從小是個孤兒，調皮，思維跳脫，或許也正是如此，就惹人厭。
小小年紀去過很多地方，唯有那個叫“牛家村”的地方，纔是他心底唯一歸宿。
哭了一整夜的陸沉，削了把木劍，穿上村裏張大嬸親手縫製的衣袍，於豎日清晨，伴着第一縷陽光離開了村子。
後來的幾年，最開始找師父學武藝，可沒人看得上，根骨不談，就是普通的習武資質都沒有。
放棄不是他的性格，沒人教，那就自己學！
之後，就開始了他挑戰各路江湖俠士的征程。
沒偷學成功，反倒名氣越來越差，可他記得村裏武師毛臣一句話。
——堅持可能沒用，但放棄一定很輕鬆。
如此，縱使輸了千場，他也樂在其中，當成是人生的一種磨鍊。
並且在此過程中幫助了很多人，他很快樂。
因爲村頭王鐵柱也教過他一句——助人爲快樂之本。
若不是所到之處，總是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他其實挺喜歡遊歷江湖的。
人間啊，多麼美好。
收回思緒的陸沉，溫柔一笑，“大家都起來吧。”
轟！
隨着他話音落下，又是整齊一致的響音。
衆古時江湖名宿同時起身，恭恭敬敬的望着他。
當然，那些活人觀衆肯定是聽不到的，不過看口型，多少也明白是什麼意思。
“陸某謝謝各位今日到來…”陸沉視線在每一位名宿身上掃過，眼神真摯，“多謝！”
“能夠參加尊主葬禮，是我等千年修來的福分！”
不知道是哪位先賢開的口，瞬息間，這句話被重複了無數遍。
陸沉都驚了。
真就做戲做全套唄？
我都準備散場，情緒也醞釀好了，咱各回各家，可你們非得逼我裝逼？
好。
算你們狠！
別怪我！
“小郭，小喬，小洪，給本尊主來一個降龍五十四掌！”
“君寶，舞個太極耍耍。”
“雄霸小老弟，把你那……幾分歸元氣來者？趕緊露兩手！”
“楊過，來來來，給本尊主表演一個左右手互搏。”
“鐵膽神侯，你就表演一個金剛不壞神功吧。”
“……”
你這也太無理取鬧了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纔是尊主的作風啊！
剛剛看着陸沉那模樣，他們都覺得對方身份是假的吧？
哪有尊主給手下道謝的，現在就很好嘛！
夠大膽，夠刺激！
而聽到這些命令的諸多江湖名宿，起初是愣了幾秒，但想到他們自己此行的目標，那也只好照做。
其中有幾人完成命令是挺困難的，好在後來藉助工具，算是圓滿完成。
頓時間，公墓祭壇羣魔亂舞，天空中龍吟虎嘯，金貼交鳴。
陸沉則是悠哉的乘坐在扁舟上，喝些酒，俯視地面的表演。
不時趕來湊熱鬧的其他地界的修仙者，亦或者是擁有坐騎的富貴人家，目不轉睛的注視這一切。
突然。
方纔被曹晏手下暴揍的虎哥衝進人堆裏，衝着他的兄弟們大喊，“我找着那人的身份了，靠！早知道就不該招惹他，現在該怎麼辦啊？”
那虎哥說了半天，硬是沒人聽他的話，更別提有反應。
這給他氣的，一巴掌拍在自己小弟頭上，怒吼道：“老子跟你說話呢！”
感受着腦後的疼痛，他小弟猛的轉頭，指着虎哥，“你打尼瑪呢？！”
臥槽！
反了天了！
在自己面前唯唯諾諾的小弟，居然敢罵自己？
“你想死了不成？”虎哥擼起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樣子。
他小弟哼哼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你打我，我不怕，陸尊主會爲我討回公道的！”
嗯？
陸尊主？
虎哥有點沒反應過來。
他剛纔一直都在搗鼓鏡花水月，跑得遠遠的，想弄清楚曹晏的身份，然後找回場子。
心思全放在鏡花水月上，還真沒注意祭壇的變化。
這會兒被提醒後，猛的一個後跳，都被嚇得臉都白了。
怎麼突然來了這麼多人？
咦，不少還挺熟悉的。
“剛打我那人呢？”虎哥急着找曹晏，弄清楚他的身份後，快把他嚇得半死，至於陸尊主三個字很快被他忘記。
“不知道。”小弟很厭煩的看了眼虎哥。
“老子…”虎哥又想動手，但想到不是時候，帶着一絲央求的口吻，問道：“快告訴我剛剛那個人在哪，耽誤了時間，我們都要沒命了！”
“誰啊他是，這麼牛？”小弟依舊漫不經心，眼神透過無窮的人海，努力觀看陸沉的身姿。
“曹晏！咱雲龍王朝皇帝陛下的親叔叔！”虎哥越說臉色越差，甚至雙腿不由自主的開始發抖。
“哦。”小弟就回了這麼一句。
聽到這個回答，虎哥當時就驚了。
自己這小弟平日裏聽到城主的名字，都要掉頭就跑，可現在自己繪聲繪色的說出皇帝親叔叔，居然是這幅表情！
可能是聽到虎哥咬牙切齒的聲音，他小弟淡定的扭過頭，“請不要在陸尊主當面的時候，跟我提一個小小的皇叔，好嗎？”
“你是在侮辱陸尊主！”
“小小皇叔，值得你這麼激動？就是皇帝今天來了，那也得跪着。幼稚！”
把自己大哥語重心長的教育了一番後，小弟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的轉回去，依舊努力望着陸沉的身影。
身後。
徒留虎哥一個人在狂風中凌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