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方氏強行將路瑤帶走了。
路似錦並沒有立刻跟着離開,他看着神色淡淡的路繁花,微微皺了皺眉。
如果說一開始他還沒反應過來,但如果到了現在他沒看出端倪,那他就是個瞎子了。
今天的事情,從頭到尾分明都是路繁花將路翠花玩弄在股掌之間。
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麼手段,先是刺激得路翠花發了“瘋”,然後又逼得她向她下跪。
甚至連一向維護路翠花的阿孃也被她算計其中,非但沒有察覺到她耍的手段,反而還在無形之中幫路翠花坐實了歹毒、險惡、腦子有毛病的形象。
一出接着一出,不可謂不精彩。
連他都要歎爲觀止。
路似錦的眼底閃過一抹深沉和複雜,良久,才轉身離開。
路繁花不是沒有察覺到他的視線,只是,她並不打算辯解。
是她做的,她不會否認,也不會刻意隱瞞。
要接受,就要接受她的全部,不能接受,那就從此陌路。
路繁花淡淡地收回目光,轉身正想回屋卻猛地撞上了陳默的雙眼。
他眸色幽深,裏面一片黑黑沉沉,讓人分辨不出任何情緒。
她的心忽地突了一下,隨後又爲自己的反應感覺好笑。
明明被路似錦看着的時候,她什麼感覺都沒有,毫不在意。怎麼對上陳默,她就忍不住心虛了呢?
“咳……”她輕咳了一聲,穩定了自己的情緒,問道,“怎、怎麼了?”幹嘛這樣看着她?
陳默沒有說話。
他雖然不擅長這些“勾心鬥角”的小手段,但不代表他完全不懂。
有張紅霞那樣一個後孃,他對於這種“唱大戲”的手段,不可謂不熟悉。
剛剛的路繁花……和從前的張紅霞簡直如出一轍,“唱”“作”俱佳!三言兩語便將所有人輕易地玩弄其中,將所有人都騙得團團轉。
這樣的路繁花,讓他感覺很陌生……也,有種說不出感覺……
他不希望她變成張紅霞那樣的人,他也不希望她爲了路瑤那樣的人弄髒了自己的雙手,沾污了她的靈魂!不值得!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跟我進來。”
又對一旁的小愛國道:“愛國,你出去玩一會兒。”
小愛國看了看自家阿爹,又看了看路繁花,乖巧地離開了。
路繁花被陳默嚴肅的樣子弄得緊張起來,她走進屋內,坐下來,問道:
“怎麼了?”
“你剛剛不應該那樣,不應該用那樣的手段,你……”
陳默的話還沒說完,就見路繁花的臉驟然一冷,渾身透着一股說不出的陰沉寒涼!
“不應該?不應該什麼?不應該心機深沉?不應該手段毒辣?不應該對自己的妹妹不顧念姐妹之情?還是不應該逼着路翠花當衆向我下跪,毀了她的名聲?”
路繁花一字一句地道,聲音冰冷刺骨。
從她決定替自己和原主報仇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沒想過將這些事情告訴陳默,因爲她知道,他個性正直、循規蹈矩,如果知道了她做的那些事情,難免會無法接受。
可……想是一回事,當真的聽到陳默不認同自己,甚至有可能因爲自己做的事情,而產生反感的時候,她卻還是無法接受。
甚至內心深處有一股說不出的失望和難受。
或許,這只是矯情。
可路繁花就是不能忍受陳默抗拒她!對她不滿!
這種前所未有的情緒猶如暴風一樣在頃刻間席捲了路繁花的所有理智,傷人的話衝動地脫口而出:
“如果你不能接受這樣的我,那我們也不要勉強了!乾脆好聚好散!”
陳默面色一沉,幽深的瞳如同一灣寒潭,深深沉沉地纏着路繁花的身影:
“你再說一遍。”
好聚,好散?
她竟然要和他分開?她怎麼能這樣輕易就把“分開”說出口?
他在她心裏到底是怎樣一個位置?
“我……”路繁花不禁有點心虛。
其實……在話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她就已經有些後悔了。
她並不是這個意思,也不是真的要和陳默分開,她只是……
可,看着陳默冰冷的眼神,她突然又很委屈。
明明是他不對!
是他先爲了路翠花那種人斥責她的,憑什麼她不能發脾氣?
她心口堵着一口氣,嘴硬地道:
“說就說,與其勉強在一起彼此痛苦和折磨,不如趁早分開!”
痛苦?
折磨?
她竟然說和他在一起是痛苦?是折磨?
原來……她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看待他們之間的關係的嗎?
那……他們之前的親密又算什麼?
難道……她只是爲了迎合他,才這樣委屈自己?
她其實……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他?沒有將自己當成過她能夠託付終身的人?
陳默身形一晃,胸口只覺得有一股難言的痛!原來……一直以爲都是他在勉強她……是他在強求……
他緊握着拳頭,骨節因爲過度用力而泛着青白,額間的青筋暴凸着,一陣一陣激烈地跳動着。幽暗的眸底暗潮洶涌,好似一個黑色的漩渦,裏面有什麼東西在瘋狂地叫囂着,想要衝出來!
路繁花看着他這樣,發熱的大腦倏地清醒過來。
不好,他要魔怔了!
她忽然一陣自責,明知道他受到刺激的時候會情緒不穩,爲什麼還要爲了這種事情同他鬧脾氣?
繼而又是一陣好笑。
真是的,她什麼時候也變得和那種小女人一樣,這麼情緒化了?
她自嘲地感嘆了一句,放緩了聲音:
“我不是……”
她不再賭氣,告訴陳默,自己只是一時生氣口不擇言,並不是真的要分手。
她也從來沒有覺得和他在一起是折磨。
她喜歡他們現在的生活,平靜,溫馨,沒有殺戮,沒有血腥。
儘管一切都平平淡淡,沒有轟轟烈烈和那些撕心裂肺,卻歲月靜好。
但她還來不及把想要說的話說出口,就被陳默沉聲打斷。
他說:“好。”
路繁花一怔,微微張着嘴,所有的話都被堵在了喉間。
他說……好?
“你說什麼?”她喃喃地問。
陳默沒有看她,側着的臉透着一股冷冽,他再次重複:
“我說,好。我同意……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