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繁花卻好像依舊還是沒有聽清楚他在說什麼一般，再一次問道：
“你說……什麼？”
離婚？
他要……離婚？
“你找個時間，我們去民政局。房子留給你，我會盡快安排好……搬出去。”
陳默黯啞着嗓音緩緩道，冷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花了多大的力氣、忍着多大的痛楚，才逼着自己說出剛剛的那番話。
他不想強迫她，更不想讓她爲難！
如果這就是她想要的……他，願意成全！
“你……當真要同我離婚？”
路繁花啞聲問道，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陳默會這麼輕鬆地就說出“離婚”二字。
她還記得，不久之前，當她說“如果他在外面有了喜歡的人，不必顧及她，各尋自由”的時候，他曾惡狠狠地警告她說，不可能！她是他的妻，絕無可能放她自由！
她也記得，就在幾天前，他還曾佔有慾十足地提醒她，他絕不同意離婚！
可現在……他居然這樣簡簡單單就說出了“離婚”……
就好像……他以前表現出來的在意，都只是一個笑話……
陳默的手指深深地陷入了皮肉裏，殷紅的血珠染紅了他的指縫和掌心，他卻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一般。
半晌，他沉聲道：“是。”
他……不想被她討厭……被她厭惡……
他還記得，當初路繁花.逼他娶她的時候，他的心裏有多抗拒和反感。
他不想自己有一天也被她對待……
他，放她自由。
說來可笑，曾經他那樣討厭她的糾纏不休和逼迫……如今……他卻是如此地期盼，她還能夠像過去那樣纏着他、粘着他……
想到這裏，陳默心底不由一陣自嘲，或許……這就是報應吧？
曾經路繁花纏着他的時候，他反感，他逃避，現在……都回報到他身上來了……
“好！我路繁花也不是糾纏不休的人，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離婚！你也不用搬出去，這房子是你的，我不會佔你的便宜。
“從今天起，我暫時搬到煉藥房去住，等我找到房子，我立刻搬走。”
路繁花一甩手，快步走了出去，卻在轉身的瞬間眼眶不禁紅了起來……
明明……不過纔剛開始……
明明也並沒有覺得多深愛……
爲什麼，這一刻她的心裏卻這麼難受？
她停下腳步，抓緊胸口冷嗤了一聲，爲裏面傳來的刺痛感覺可笑……
她竟然……也變得和那些只知道情情愛愛的小女人一樣，爲一個男人而痛苦……而想落淚……
簡直，太可笑了！
她深吸一口氣，再不停留，擡腳離去。
陳默深深地看着她的背影，他多想抱住她，告訴她，她是他的！永遠也別想離開！
他也曾一度以爲，自己絕對不會放手，一定會不顧一切將她強行留在自己身邊！
他的腦海裏不止一次地涌現過這種瘋狂的念頭。
可是……當這一切真的發生的時候，他才發現，比起她的離開……他更害怕她的厭惡……
陳默怔怔地坐着，久久無法回神，他甚至想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終於找回自己的神智，眼睛動了動，想收回視線卻看見了小愛國那張倉惶的小臉……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站在屋外緊張地看着他，一張小臉蛋兒上寫滿了侷促不安……
“愛國……”
陳默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看小愛國的表情，顯然他已經聽到了他剛剛和路繁花的談話……
他那麼喜歡路繁花，如果知道他要和路繁花離婚，路繁花要離開……指不定心裏有多難受……
可他一貫嘴笨，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小愛國。
“阿爹，你和阿孃要離婚了嗎？”小愛國兩隻小小的手垂在身體兩側，緊緊地握着拳頭。
他不明白……他已經很聽話了，也叫了阿孃，爲什麼阿孃還是要和阿爹離婚？
“我……”
陳默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但看着小愛國暗淡的眼神，他終歸還是有些不忍。
想了想，他開口道：
“你放心，不管怎麼樣，你阿孃都是疼你的。”
陳默這樣說着，心裏卻又有幾分不確定。
路繁花說，和他在一起是痛苦……是折磨……離婚之後，她還願意見愛國嗎？
但隨後，他又將這個念頭拋到了腦後。
如果是以前的路繁花，他或許還不能確定，但現在的路繁花……她會的。
一個爲了救別人，能一次又一次傷害自己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因爲他的事情，遷怒愛國一個小孩子？
想着，他又補充道：
“今後……你們還是和現在一樣。”
“我不要!”小愛國卻並沒有因爲他的話而變得開心，反而激動地打斷了他的話。
陳默一愣，好像沒有想到小愛國會有這樣激烈的反應。
“我不要……”小愛國再一次重複道。
他不要阿爹和阿孃離婚……
他不要他們一家人分開……
“我想和阿孃在一起，我也想和阿爹在一起，我想和阿爹、阿孃一直在一起……”
他低聲道，聲音裏說不出的堅定。
陳默眼神一暗，自己……又何嘗不想？
看着這樣的小愛國，他幾乎忍不住想要給自己找一個藉口，找一個，可以留下路繁花的藉口！
可……只要一想到路繁花對他露出厭惡的眼神……他就怎麼也無法忍受！
“愛國……你聽我說，你還小，大人的事情你不懂？我知道你喜歡繁花，但……你有你的自由，她也有她的自由。你想繁花留下來陪着你，那你有沒有想過，她是怎麼想的？”
陳默壓下心底的衝動，開解道。
小愛國一怔，呆呆地看着陳默：“阿孃……不喜歡我嗎？”
“她不是不喜歡你，她只是……”
不喜歡我……
陳默在心裏低聲補充道，心裏又是一痛。
但想到小愛國還在自己面前，不能讓他更加擔心，又壓下了心底的痛苦，他朝小愛國招了招手，道：
“愛國，過來。”
小愛國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陳默輕輕地揉了揉他的頭，安慰道：
“別擔心，就算我們分開了，她還是會一直是你的阿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