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的提示不可謂不清晰，但柳梢閉眼開始回憶的時候，第一幅畫面居然是那一男一女相擁告別的影像。
雖然知道這是周先又開始文青了，柳梢卻還是忍不住心裏酸酸的。
搖搖了頭，她把這股鬱悶甩出了腦袋外，開始細細回憶遊小藝對周先說的每一句話。
確定自己能指證周元喜。
和周先朋友式的告別。
以及，提起她最後想找甘禹問問神祕人的情況？
柳梢記得，說出這句話時，那個大大咧咧地短髮姑娘臉上寫滿了遺憾，似乎對甘禹故意假死住進了監控病房有些喫驚。
甘禹，知道神祕人的情況？
“甘禹之所以假死，其實並不是爲了擺脫神祕人的控制，而是爲了避免我們通過他找到神祕人？”
這句話有些囉嗦，但周先還是明白了柳梢的意思，在她看來，甘禹不僅不想逃離自己的師門，似乎還在有意保守這個祕密。
“對！”
重重地點點頭，周先開口了，“其實，當這個計劃在甘禹開始實施的時候，謝猛就已經註定死亡了。”
“開始實施？”
柳梢有些不解，她感覺周先的這句話裏還有其它的含義。
“沒錯。”
車子已經開始行駛了，周先擺了個安逸的姿勢，把自己埋進了後座的軟皮座椅裏，這才悠悠開口，“柳梢，你不記得，甘禹是沒有發明和創造能力的嗎，他所有的計劃都來自同一個人。”
神祕人。
甘禹某種意義上就是神祕人意志的體現，不同於周元喜還會掂量自己的利益得失，甘禹這種精緻而且沒有自己理智思維的利益主義者更容易控制。
“所以甘禹其實是知道神祕人是誰的？”
柳梢有些驚訝，這個消息太過駭人，連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誰能想到案子一出現就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那個年輕學生，其實才是這個案子最關鍵的人呢？
“他或許不知道什麼的名字，但他一定知道他躲在哪裏。”
周先的神色很堅定。
雖然他半途離開了庭審，不知道網絡上現在是個什麼狀況，但他相信遊小藝一定能咬死周元喜，畢竟他詢問之後，短髮姑娘再次向他保證過。
所以，現在有一個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是，所有和神祕人有關的幾個門徒，都因爲身份的曝光，被被動地斬斷了所有和神祕人的聯繫。
杜鵑就算了，甘禹現在還在昏迷，遊小藝表示自己不知道神祕人的具體信息，至於周元喜這個代理人，如果他手上有神祕人信息這樣強大的底牌，早就和對方翻臉了。
他這幾年來不會這麼唯唯諾諾這麼低調。
但周先相信，甘禹昏迷開不了口，並不代表着他就不知道神祕人的身份，要不然，他爲什麼就會假死讓自己陷入昏迷呢？
還不是擔心自己年紀太小經驗不夠豐富怕被警方看出破綻？
“柳梢，記得嗎，謝猛的案子是遊小藝代理的？”
周先的聲音幽幽傳來，柳梢聽得很真切，她迷迷糊糊的進入了自己最熟悉的捧哏角色，“嗯。”
然後呢？
“那時候，遊小藝剛剛畢業才兩年，她甚至連研究生都沒有讀……你覺得她有能力保謝猛不死嗎？”
周先繼續開口了。
當年遊小藝代理謝猛的案子並最終贏了下來，這場官司在許多人看來不啻於一場奇蹟。
雖然因爲隱祕審理的緣故，大家不知道庭審的具體細節，但所有人相信遊小藝能贏，絕對是有周元喜這個大律師兼事務所老闆在背後指點的緣故。
畢竟，周大律師聞名全國，靠的就是一手尋找法律漏洞的好本事。
首腦謝猛，以及舉報有功的謝猛的小舅子。
他們都被送入了“大白山”裏的某一所監獄裏服刑。
這個監獄很隱祕，所有的媒體在報道相關新聞時，都對這所監獄裏的情況三緘其口，所以小舅子入獄後怎麼樣了，周先但是還不得而知。
但他明確地知道了一點，那就是一年後謝猛夥同兩位獄友，聯手殺死了一名獄警並最終成功越獄。
神奇的是，兩名獄友不久後就被警方抓住了，謝猛卻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看到了嗎，經過了以一年爲週期的循環，謝猛這個罪行最深的悍匪，從舉報到入獄越獄，最終還是活了下來。
所以問題就來了，甘禹是怎麼確定謝猛就不會死的？
小舅子舉報，法庭審理，在監獄裏服刑，殺死獄警越獄。
這幾個步驟每一個都是有生死危機，謝猛稍不注意就會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直接丟掉了性命。
憑什麼甘禹就這麼自信他老爹不會死？
那個時候，神祕人還沒有對他提出最終考驗，所以在利益之下，他會千方百計拯救自己父親的性命。
“周先，我記得最開始的時候，你就說舉報謝猛，就是甘禹的主意？”
並沒有直接回答周先的提問，柳大組長反而問出了一個問題。
“對。”
周先沒有否認。
當初謝猛被抓的時候，有價值一百八十萬的黃金下落不明，周先認爲，有了這麼多前，足夠甘禹說服謝猛的小舅子替他們演戲，玩一出金蟬脫殼的好戲。
畢竟小舅子參與案件，就是爲了獲得大筆的不義之財，如果聽了甘禹的計劃去舉報，這屬於法律上的自首情節，有重大立功表現肯定不會死，他爲什麼不試試呢？
和整天老鼠一般東躲XZ相比，被關在監獄裏至少不用擔心吊膽，可以睡個安穩覺，小舅子何樂而不爲呢。
“那一百八十萬，我們最終還是沒有發現，對吧？”
周先的話音落下，聲音有些唏噓。
軟軟的點頭了，柳梢有些氣結，地下室發現的那一批金沙遠遠超過這個數目，但誰也不敢說裏面有沒有漢武市的那一百八十萬的九頭鳥紀念幣。
畢竟謝猛在地下室乾的，就是融金鍊金淘金的勾當。
沒有發現，就說明周先的推理是有可能的，謝猛的小舅子在謝猛的兒子忽悠下，選擇了向警方自首。
他沒有想到入獄之後，自己的家屬不但沒有拿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黃金，連他的親姐姐，也死在了甘禹的屠刀之下。
“謝猛頗具領導力，能籠絡兩個獄友當手下很正常……但要在短短一年時間裏熟悉監獄裏的一切，並找準破綻殺死獄警掏出來，並不簡單。”
喃喃自語中，周先的眼神漸漸尖銳起來，“裏面一定有熟悉監獄情況的人配合他——找準破綻，這個說辭很熟悉，對吧？”
“嗯。”
柳梢乖巧地點點頭，她已經知道周先要說什麼了。
有些人很聰明，天生就擅長抓住漏洞，不管是法律的，還是監獄裏的。
她很清楚的記得，在不久前討論神祕人爲什麼突然收手不作案的原因時，周先曾經提出了一個有意思的觀點。
這個人被關起來了。
或許是因爲某些原因，這個中年人被某個監獄整整關押了四十年，直到這會兒還沒有放出來。
特別是，在十多年之前，整整關押差不多三十年之後，此人的年齡大了，監獄應該放鬆了對他的監管，所以纔給了他聯繫外面的機會。
故事就從這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