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一個人留在原地,怔怔地等待着汪海他們的到來。
法醫科同事們的現場勘驗,能夠從側面證明他的推理,如果兇手真的和自己猜想的一樣是那個守護者的後代,那麼這個現場還有一種很重要的特徵沒有表現出來,那就是到底有沒有身體組織被疏漏了。
如果真的有組織遺失了,倒是符合此人的作案風格,但老獵人的年歲明顯又超脫了她的狩獵範圍,十分詭異。
但如果沒有,那麼這個案子的意義是什麼?狗頭吊墜的擺放非常符合她對狼神崇拜的儀式感,還有那麼多邏輯自洽的推理……要說這個案子不是這個女人做下的,周先願意第一個旗幟鮮明地表示反對。
目前看來,這個案子充滿了許多矛盾的地方,在徹底抓住這個已經快要發狂的女瘋子之前,周先並不能理清其中的某些細節。
……
汪海幾人的到來比周先想象的要快上不少,在和自己簡單地打了幾聲招呼之後,整個法醫科迅速地投入了工作之中,又把周先孤獨地留在了外面。
好在柳梢的電話及時地拯救了他。
“周先,我找鬼妹了。”
柳大組長的第一句話就讓周先頓住了,好在他很快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那姑娘的身份,你已經打聽出來了?”
“沒錯。”
周先的猜想得到了證實,可他並沒有從柳梢的聲音裏聽出任何喜悅,於是,他有些疑惑地開口了,“怎麼了?”
他很少看見柳梢多愁善感,甚至更多的時候,這位重案組的女組長,在確定嫌疑人具體身份的時候,會歡呼雀躍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
“周先,你還記得那個採藥人嗎?”
採藥人?
周先一愣,“冷叔嘴裏的那個採藥人?”
時間節點是二十三年前,這幾乎就是這一些列案子發生的起點首案了,也就是說,從這個冬夜的案子開始,以後連續許多年的冬天都有人死在了“狼嘴”之下。
一般而言,一個連續殺人案的首案和尾案,都在整個案件中有着特別的意義,現在來看,這個採藥人之死似乎和老獵手的案子扯上關係了?
“對。”
話筒裏,柳梢的聲音波瀾不驚,彷彿在敘述一件很普通的事,“郎村長和崔伯紛紛表示,那隻黑背其實年歲已經不小了,但因爲品種特殊,血脈清純,所以才能在老獵人家生活這麼長時間。”
“它是二十多年前,老獵人從採藥人家裏抱出來的。”
“那天冬天,案子發生後,採藥人的家就塌了……要知道,當年他家裏的幾個孩子正在讀書,家裏的生活壓力很大。”
聽到這裏,周先一下子愣住了,採藥人已經結婚了,還有幾個孩子?
說實話,第一次聽冷叔講這個故事時,他對採藥人家裏的境況一點也不瞭解,只知道這位中年漢子是冬天死在了屋子裏。
現在看來,其實對方不僅成家立業了,案子的發生地甚至都不是在對方村子裏的家裏?
無論什麼狂妄的殺人犯,也是不會傻到進屋殺了人之後還留下幾個目擊證人的。
顯然,當初講古的時候,老獵手似乎有意漏掉了這些細節——他是不是在誤導警方?
周先很快就排除了這種判斷。
平白無故增加莫須有的細節纔是故意干擾警方的偵查方向,而故意抹除細節,只能說對方的心底下意識地對這些事情排斥。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周先的頭頂有一百隻小鳥在旋轉嘶鳴,吵得他雙眼昏花,頭疼欲裂。
當年這件案子發生之後,故事的後續是什麼?周先不太清楚,但想來這一家子的日子怕是有些不好過。
老獵人從對方家裏抱走了小黑貝,意味着死者家裏已經在開始把獵犬送人了,這個信號意味着什麼?
“搬家,和上官老師的選擇一樣,只是沒有那麼慌不擇路……他們都感覺到了什麼,並且同時選擇了離開這裏,遠離危險。”
“這麼多年以來,整個黃店鎮因爲這件事已經搬離了多少人?難怪老葛叔的黃家溝發展不起來。”
“採藥人的家人,生活怎麼樣了?沒有了頂樑柱,這幾個孩子怕是生活不會很如意。”
嘆了口氣,周先苦笑了起來,“柳梢,告訴我她的名字吧!”
他突然有些明白柳梢的心情了。
“上官冰蘭。”
一字一頓,柳梢冷冷的開口了,似乎這個名字代表着什麼罪大惡極的東西一樣。
上官冰蘭?
“複姓上官?”
重重把最後那個單詞重複了一句,周先反問了一句。
華國是個多民族融合的國家,人口不少,每個姓氏似乎在可以在五千年的歷史裏找到自己的代表性人物。
但把時間線拉回現實,每個人其實在生活中能遇見幾個複姓的同學同事和朋友?
有,但機會並不多。
更不提短時間內周先已經遇見了同一個複姓的兩個人了。
“她和上官老師,是什麼關係?”
找採藥人的後代卻找到上官老師老師身上去了,這怎麼能不叫周先驚奇?他有些不明白,這兩個同時逃離七家灣的人,命運爲什麼會糾纏到一起的。
“她改名換姓了吧……周先,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我現在還沒有打聽清楚。”
唉聲嘆氣,那邊的柳梢聽起來疲憊極了。
好一陣沉默。
不一會兒,周先聽到對面的姑娘緊緊咬起了牙關,沉聲開口了,“不過,周先……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
心裏一緊,周先突然有些明白了,“和我有關?”
“上官冰蘭是心理醫生,她這會兒和卓濤在一起。”
放下了一個巨大的炸彈丟在了周先腦袋上,柳梢並沒有選擇暫停,反而繼續冷冷開口了,“而且,鬼妹已經查清,郎志宇簽約的娛樂公司,背後的持股人是藍玉珠。”
藍玉珠,這又是誰?
還沒有等周先細細品味這個名字的真正意義,那邊的柳梢嘆了口氣,又輕輕開口了,“周先,她是卓濤的經紀人……而且,她也來自七家灣。”
“那是上一任村長的女兒。”
採藥人的女兒?上一任村長的女兒?
兩個受害者的後代走到了一起,這是什麼?巧合麼?
不。
周先一點也不相信,他更相信這是一個復仇者聯盟。
“卓濤呢?”
這次輪到周先冷冷開口了。
小院裏,周先表情平靜,可是眸子裏已經燃起了熊熊烈焰。
他很清楚的記得,自己的劇本導演在談論女主角的八卦時,親口形容她們的關係形如姐妹。
所以,卓濤來自哪裏?
他終於明白了那隻狗頭吊墜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