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推開門,門外無人,樓道靜寂一片。這有些不對,即便因她方纔威脅無人敢進門,那些從人卻不會真的枉顧林茂行的性命,半點佈置也沒有。

    她皺了皺眉,走了兩步,一縱身便上了房頂,卻不想踩中一枚青瓦,發出一聲極爲細微的碎裂聲。阿音霎時變色,立刻側身,避開突來的一記冷劍。

    她腳步挪移,數變身位,左避右閃,那長劍如蛇跗骨,阿音暗覺不好,不欲戀戰,幾招來回,偷出空隙,跳下房頂,便向着紅燈照耀的長街奔去。

    不想她疾奔幾步,面前陰暗處忽然走出一人來,阿音急急頓住腳步,待藉着兩邊人家房檐下的明燈,看清面前之人之時,瞬間面如土色,她毫不猶豫地轉身向着反向逃去,只是……亦是被人擋住了去路……

    “呃……”燈火輝煌的樓閣之內,一縷奇香自獸首香爐中嫋嫋而出,樓外隱隱傳來歌女穿雲裂帛的歌聲。

    阿音被慣在地上,琵琶脫了手,打在堅硬的地板上,發出鏗鏘之聲。她揉了揉摔疼的手臂,緩緩站了起來,拉了拉被扯亂的衣衫,看着斜躺在矮塌上的男人,冷笑道:“趙王擅離屬地,不知是何罪名?”

    “趙立死了,死地有些稀奇,不如靜安郡主告訴我,究竟他是怎麼死的?嗯?”明曄看着她,如同看着一隻困籠中的可憐可悲的獵物。

    阿音若無旁人得整衣理妝,“誰?若是這天下死的人趙王都來問奴一遍,奴真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緣由來敷衍。”

    “呵呵,你躲在紫金莊兩年,怎麼又沉不住氣了,難道是陸源厭倦你這心腸歹毒的婦人了?才如喪家之犬。”他看着她冷笑。

    阿音呲笑:“趙王在那荒山野嶺兩年,莫非是攢夠了謀權篡位的本錢,才這般橫行無忌?”

    明曄站起來,緩緩走近。

    阿音吐出一口濁氣,如躲避危險的野獸,本能地往後挪了幾步。

    明曄步步逼近,阿音步步後退,待退到牆角,避無可避。

    明曄看着她譏笑道:“不如你我再做個交易。”

    阿音眯着眼盯着他的眼睛,道:“趙王小心,與我做交易,可要命來償的。”

    明曄擡起她的下巴,緊緊捏着,“我自認,比你的命還是硬一些,何不答應下來,我保你平平安安活到七老八十。”

    阿音側開臉,甩開他的手,泛起一絲幾乎得意的冷笑,道:“趙王難道不想知道趙立是怎麼死的麼?”

    明曄伸手,將她的臉又緊緊捏着,看着她掙扎的模樣,譏嘲道:“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處境,看還有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阿音閉上眼,乾脆道:“那你便殺了我吧。”

    明曄鬆開她,打量她幾乎不能裹身的衣衫,輕哼一聲,冷笑道:“你不是最擅長利用自己麼,你說,我若將你送往燕州****,不知道陸源會不會傷心?”

    阿音緩緩睜開眼,直直地盯着明曄,亦是冷笑:“我運氣不好,才落你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我勸你還是莫要留我性命,若不然,我便是落在地獄,也要爬上來將你拖下去。”

    “呵呵。”明曄笑了起來,“呵呵呵呵。”

    他看着阿音,邊笑邊搖頭:“你便是從來都是這般自以爲是的麼?”

    阿音冷冷盯着他。

    “將別人玩弄掌中很有成就是不是?嗯?告訴我!莊明音!是不是!”明曄猛地伸出手,緊緊箍着她的肩膀。

    “放手。”阿音擠着牙縫道。

    “你覺得躲了兩年,他陸源便能庇佑你了是吧,啊!蠱惑他除掉方國維的舊部你就大仇得報了是吧!”明曄的手指幾乎嵌進她的血肉。

    阿音沉默。

    “你怎麼這麼厲害,我好佩服你啊,莊明音!”他抓起阿音的手,指縫中依然殘留着林茂行的鮮血,“殺人很快活吧,告訴我,是不是?”

    明曄晃着阿音的肩膀,阿音被他晃得幾乎要吐了出來,她猛地揮開明曄的手,衝到一旁,大吐特吐起來。

    “嘔——嘔——”

    明曄就就這般看着她吐。

    阿音幾乎將苦膽都吐了出來才脫力一般跪坐在地。

    “呵,我以爲你真的心比石硬了呢,原來還會害怕的啊。”他冷笑。

    阿音擦了擦脣邊的苦膽汁,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向着門外走去。

    “我讓你走了嗎?”明曄冷聲道。

    阿音便無表情地轉過身,“趙王還想知道那什麼傳國玉璽藏在哪裏麼?抱歉啊,我真的不知道。”

    明曄緩緩走近,擡手,捏着她的手腕,捏的她的腕骨幾乎都要斷裂了,“幾時學會這般尖牙利爪的?呵,陸源是怎麼忍你的?”

    阿音脣瓣微微發顫,咬牙道:“呵,這與趙王沒什麼干係吧,勞您費心了。”

    “啊——”明曄猛地捏緊,阿音一時不能忍受這般劇痛,忍不住哼出聲,而後便又緊緊咬脣,怒瞪着明曄。

    “哦,疼了?原來你還會疼啊,嘖嘖嘖,真是了不起,原來你還有心,還會疼啊?”他越捏越緊。

    阿音霎時冷汗淋漓,脣角隱隱流下一線咬破的脣瓣的血絲。

    “痛便哭出來吧,幾時又學會這麼有骨氣了,你脫了衣衫上方國維牀的時候,怎麼不見這份骨氣,對着陸源搖尾乞憐的時候,怎麼不有骨氣一把?莊明音,我問你呢?”他的眼睛被怒氣充滿,凝滿了血絲。

    阿音對着他的手腕,恨恨地咬了下去——

    明曄猛地將她推到牆角。

    “呃。”阿音被他撞得背後一陣劇痛,忍不住叫喚出來,卻不想下一刻,明曄的脣便抵着她的脣,她的嘴裏還殘留着苦膽味和血腥味,他卻似根本不在乎,那吻如攻城略地,撬開她的牙關,彷彿如一場驟風暴雨,完全沒有半點收斂的意思……阿音已經震驚了。

    她任由他的吻落在她的脣上,她的耳後,她的脖頸,還有她的……阿音猛地回神,用盡畢生力氣推開明曄,手忙腳亂地裹緊衣衫,眼中全是驚怒之色。

    “莊明音……”明曄被她推得連連後退幾步,本又欲上前去抓她,卻見她神色有異。

    阿音顫抖着雙肩,顫抖着雙手,連牙關都忍不住咯咯直響。

    明曄看着她雙目赤紅,瞳中盛滿熊熊怒火,還有一絲不能隱藏的懼色,不由有幾分懊惱。

    “莊明音?”他口中還留有微微的鐵鏽味,那是她脣上的血痕的味道,那味道有些腥甜,卻又如此的苦澀,他問道:“你是怎麼了?”她會因爲他的輕薄憤怒,會毫不猶豫的拔刀相向,卻絕不會這般痛苦,如同面對至死的深淵般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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