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蕭含章整個人像是八爪君一般纏在太子殿下身上睡得香甜,太子殿下突然聽到了鐵球滾動的輕微聲響。

    他警覺地睜開雙眼低下頭去看,懷裏的人毫無所覺,只是因爲他的動作,惹得懷裏的人翻了個身,從正對着他,變成了背對着他。

    霍承疾平躺着,片刻之後等懷裏的人睡得更香了,他才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給蕭含章掖好被角,起身坐到輪椅上。

    他挪動輪椅的聲音非常小心翼翼,行了片刻,回頭看了眼牀上睡着的蕭含章,見對方沒有察覺,便放心了幾分,從側邊進入了一個密室。

    密室中很黑,但是霍承疾之前的兩三年一直都在黑暗之中度過,故此他彷彿整個人都融進了黑暗之中,卻依舊不受黑暗的影響。

    從暗室的滑道里取出一個金色的圓球,這種圓球之前在太子府的書房裏也曾出現過,霍承疾利落地將鐵球一掰兩半,從中間取出來了一張紙條。

    手指指腹輕輕從紙條上摩擦而過,紙條上只寫了一句話:江城雪災,瞿誼賑災,江城亂!

    果然,今天一入冬就特別的冷,雪也下得特別早,只是沒有想到這場雪會越下越大,直到已經完全不受人力所控制。

    前兩日明太傅父子過來,也提到了同一件事情,江城雪災是重災區,已經到了京城再不施加控制就會發生□□的地步。

    霍承疾在黑暗中停了許久,終於點了暗道裏的等,書信一封,再次裝進那個鐵球裏,讓鐵球順着另外一條軌道,一路往下滑。

    吳王一派中李尚書剛剛送走被髮配到雲城的兒子,眼下整日想着替他兒子走些門路,那邊目前是使不上勁,吳王這個時候也不敢去用他。

    大朝會上,一羣人討論的格外激烈,但是討論到底還是沒人能拿出個主意來,皇帝大怒,於是這次大朝會只能在皇帝的震怒中結束。

    他們有時間在京城裏爭吵,但是仍在暴雪中的江城也等不了,最後賑災的人員還是落在了吳王一派的手中。

    賑災的瞿誼,算得上是貧苦出身,他父親是個地方上的小小狀師,年紀大了就賦閒家中,前幾年大病未能治癒,一命嗚呼了,因此瞿誼丁憂三年,最終還是在蕭閎德的提拔下,重新回到朝堂。

    瞿誼身上也有些毛病,貪財好色,不過他很識時務,做事很有分寸,並且能夠拜在蕭閎德的門下,就證明他也算得上是個人才,尤其是對於雪災水患這些方面,算得上有些心得。

    因此吳王對瞿誼也算是比較放心的,蕭閎德在瞿誼走之前又極力叮囑了一番。

    江城的雪災是這幾年最嚴重的一次,爲了防止雪災之後出現疫病,瞿誼還專門帶上了從京城請來了大夫。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江城還是出事情了,瞿誼到達江城確實是做了做了一番事情,平復災民的情緒,建造可以收容災民的臨時住處,設點施粥,施藥。

    災民們被雪災害得沒了家,本就是惶惶不可終日,不過好在等來了京城了救援,都挨家挨戶住進了賑災新建的臨時房中。

    臨時房是在用沙土墊高的平地上建造的,都是用了些簡易的木材和厚重的防水氈布。

    總算能夠讓那些被雪壓塌了房子的百姓們有個容身之地。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木材還有氈布上動了手腳,這臨時建造的救濟房,沒能撐住幾天。

    江城接連下了三天的鵝毛大雪,一天夜裏,救濟房轟然坍塌,裏面睡着的幾百多名百姓,全被壓在了下面,最後官兵極力搶救,依舊是死了五六十個人。

    江城都快要鬧翻了,哭聲震天,百姓動亂,瞿誼直接被百姓們圍堵着扔臭雞蛋,要不是身邊有人護着,瞿誼八成也得命喪江城。

    消息傳到京城,皇帝震怒。

    “戶部撥下那麼一大筆賑災銀,他瞿誼就這樣辦事的,賑災房竟然還能倒塌,他是用稻草蓋的房子嗎?”

    “蕭閎德,瞿誼是你的門生,這件事情給朕查,大力去查,看看那麼一大筆賑災銀都用到了哪裏,要不然你也別想脫逃罪業!”

    大朝會上跪了一地的大臣,馬上就要到了新歲,江城的事情解決不了,誰都不能過好這個新歲。

    說到底瞿誼都是蕭閎德的門生,吳王也脫不了干係,至於瞿誼到底有沒有私吞賑災銀,眼下這個時候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怎麼解決江城雪災的事情,怎麼樣能夠讓皇帝不把視線都落在吳王和蕭閎德頭上。

    吳王連夜去見了蕭閎德去商討這件事情,第二天大朝會,吳王一身落魄的去上朝。在大朝會上面色慘白,主動請罪,並且爲江城捐了一大筆的錢。

    捐錢這個事情也不是隨意做的,捐錢的數目要讓皇帝滿意,但是又不能讓皇帝對這個數目產生懷疑。

    因此吳王一臉蒼白,渾身魂魄,看起來就是一夜沒睡的樣子,到底是激發了皇帝心中的幾分父子憐惜。

    蕭閎德也起身下跪請罪,願意追隨吳王,捐獻糧草、藥材。

    瞿誼到底貪沒貪救災銀的事情暫且按下不表,皇帝重新派了人去解決江城動亂。

    這次吏部侍郎主動請纓,吏部侍郎周津出身名門,是世家子弟,但是他不同於普通的世家子弟,周家教育子弟有所不同,凡事周家的子弟考上秀才之後,就要出門遊歷,遊歷的過程中不能動用家族的勢力,除非有生命之憂。

    周津也是個硬骨頭的,他十四歲中了秀才,少年英才,骨氣不凡,十四歲就開始離家,十八歲考上狀元,本應該進翰林院,但是他卻主動請命,從地方底層官員做起。

    從地方官員做起,是個極具風險的路子,一則離開京城,很難發展京中人脈勢力,二則遠離帝王眼下,很容易會被帝王遺忘。

    但是周津就是這樣硬生生的從一衆官員中脫穎而出,直到坐上吏部侍郎的位置。

    皇帝最後還是把江城賑災以及平亂的任務交給了周津,命周津處理好一切事宜,次日出發江城。

    “老師,此次學生前往江城,您可有什麼安排!”周津今年剛過不惑,長相雅正,端坐在茶案旁,躬身爲林丞相沏茶。

    林丞相接過周津手中的茶盞,並沒有去喝,先是放在了一旁:“瞿誼辦砸了這件事,我覺得這其中可能存在什麼變故,瞿誼這個人怎麼也是蕭閎德的門生,不可能這個時候不知死活地給蕭閎德招惹麻煩,所以只能是有人給他下了套,他正好還鑽了進去!”

    “老師是讓學生去查這件事嗎?”周津聞言,也是沉思:“瞿誼那個人,學生也有所接觸,雖然貪財好色了些,但是確實也有一身能耐的,不至於這個時候是非不分,就是不知道是什麼人會給他下這麼一個套子,他還就這麼乖乖的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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