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葭對齊慕殊的看法有了那麼一點點的改觀,他雖說是人是賤了點,也藏得深了點,但好歹還是有那麼良心的。

    齊慕殊正在觀察太后的表情,忽然覺察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臉上,於是側目去看。

    他回頭的太過突然,柳雲葭沒來得及反應,就這樣直勾勾地跟齊慕殊對上了。

    柳雲葭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忽然滯了一下,忽然就有些心虛,就好像做壞事被人抓到一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就感激地衝齊慕殊笑了一下。

    那仿若驕陽的粲然一笑,讓齊慕殊也愣了一下,柳雲葭其實很愛笑,但他好像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露出這樣發自內心的明媚笑容。

    彷彿是有什麼特殊的默契一樣,這一笑之後柳雲葭和齊慕殊都快速地把頭給轉開了。

    恰好這時一個嬤嬤高聲稟報,“禮部之人帶到。”

    萬衆矚目之下,萬愉每走一步都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樣,剛剛慈寧宮的人來傳召的時候,她就預感到沒什麼好事。如今見到站在那裏看着她一臉不善的齊慕殊,更嚇得手心都出汗了。

    萬愉到現在都還記得,三年前她還沒考上禮部的女官,一次宮宴上她被分配去給齊慕殊倒酒,她已經萬分小心了,還是因爲倒慢了引起了齊慕殊的不滿,直接一個酒杯砸到了她臉上,傷到了她的左眼。

    要不是當時恰好被妍妃娘娘看到了,叫了個宮女來替換了萬愉,又讓人帶她去太醫院上了藥,她的左眼八成是要瞎的,可就算是這樣,還是傷了視力如今左眼看東西還是有些模糊。

    所以萬愉對齊慕殊是一直懷恨在心的,但也深知他的殘暴,來之前她已經大概聽說事情經過了,有些後悔自己今早的意氣用事了。

    依齊慕殊那不管不顧的性子,不管東珠的事情是不是與禮部的人有關,他也肯定是要藉機撒氣的。

    但畢竟在宮中多年,還身居官位磨鍊了幾年,也見過不少世面,萬愉多少還是能穩得住的,不像其他幾個小宮女已經被嚇得腿軟了,大氣都不敢喘。

    萬愉強裝鎮定恭恭敬敬地行完了大禮,主動開口詢問,“不知太后娘娘召奴婢們前來有何吩咐,咳咳……”但畢竟還是害怕,把病端給勾起來了,忍不住咳嗽起來,萬愉更加的害怕了,立刻跪的五體投地,“奴婢殿前失儀,還請太后責罰。”

    見萬愉咳嗽,柳雲葭的眉頭微蹙起來,早上的時候她便覺得萬愉脣色發白但面色卻泛着暗色潮紅,不太正常,但那時她只以爲萬愉是內火外泄,並未多想,但這一咳嗽,卻就需得另說了。

    太后神色不明,但也並未責罰,只是微一招手,立刻有個嬤嬤將那嵌着東珠的簪子遞到萬愉面前,問道,“不知萬女官可曾見過此物。”

    “並未見過。”萬愉來的路上心中已經演練過無數次了,現在也算是能沉着應對。

    那嬤嬤又追問,“今日是你負責爲王妃娘娘整裝,你竟不知?”

    萬愉沉着道,“這鳳簪雖然是同閒王妃的那支形制相似,但禮部從司寶司那申請來的只有一支南珠的鳳簪,這支是東珠,所以下官並未曾見過這一支。”

    萬愉很聰明,挑明瞭禮部的珠寶都是按規從司寶司那裏取來的,且不說她並未出紕漏,就算出了紕漏一介七品女官的身份,也是無法染指東珠鳳簪的。

    可那嬤嬤卻是語氣一凜,“可這鳳簪正是從閒王妃的頭上摘下來的。”

    “這下官就不得而知了,下官可以保證自己親手給安王妃戴上的那支是南珠的,這一點這些宮女們都可以作證。”

    萬愉依舊冷靜,她太清楚這後宮的逼問手段了,哪個不是人精,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慌。

    那嬤嬤立刻盤問了那些宮女們,全都說一口咬定早上戴到柳雲葭頭上的簪子就是南珠的。

    而萬愉也是趁機進一步爲自己澄清,“嬤嬤您是知道的,禮部敬天奉神,萬事都不容出一點紕漏,所以分爲三司相互監督。這些宮女都是來自不同的司屬,是斷不會爲包庇下官而說謊的。”

    萬愉說得沒錯,那嬤嬤眼見問不出什麼了,看向太后請求下一步指示,可沒想到忽然有個小宮女怯生生地開了口,“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那嬤嬤立刻追問,“什麼事?”

    “今日早晨萬女官替王妃梳頭的時候,不知怎麼的弄疼了王妃,惹得王妃生氣連妝匣都砸了,還說要讓閒女官走不出安王府的大門。”

    此言一出頓時一片譁然,一是驚於這柳雲葭也是個暴脾氣,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見一家門;二是這萬愉既然跟柳雲葭有了過節,那這事就另有說頭了。

    柳雲葭無奈撇嘴,只是想立個威而已,卻被拿出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而且這說話的小宮女怕是不簡單啊。

    一般人遇到這種事肯定都會盡可能地保全自己,少說話才能多活命,可她卻偏偏跳出來挑事。

    這小宮女的話也是攪得萬愉一陣慌亂,她哪裏得罪她了?她要這樣害她。

    可就在這時一道細細地聲音飄進了萬愉的耳朵裏,“這閒王妃怕是比閒王還狠,被揪了一下頭髮就要人家的命,這事怕不是她自導自演,這東珠也是一般人能接觸到的玩意?”

    這話猛地提醒了萬愉,一念之差她生出一個惡毒的想法,擺出一副驚恐地哭腔,“確是有此事的,只是下官萬萬沒有想到王妃真將那樣的小事記在了心裏。”

    萬愉此話一出,滿屋子的人頓時就安靜了,她雖然沒有明說,但她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在說是柳雲葭自己換了個東珠的簪子,意在要陷害她嗎?

    大家的目光又齊刷刷地移到了柳雲葭的臉上,今日真是沒白來,熱鬧看了個足。

    可卻只見柳雲葭一臉淡然,只是直直地盯着萬愉,她原本剛剛那宮女一開口,她已經不怎麼懷疑萬愉了,畢竟她作爲今日的主官,出了任何紕漏都是要被率先問話,承擔主要責任的。

    所以,如果是柳雲葭自己要行陷害之事,絕對不會選擇她作爲首要的收買對象。

    可萬愉卻又順着那宮女的話明着潑髒水,那就又不得不疑了。

    但柳雲葭還是沒有直接下定論,她輕聲地開口,“萬愉,你身爲禮官,應該知道構陷皇室中人同僭越一樣,都是重罪吧?”

    萬愉一下子愣了,她剛剛只是腦袋一熱脫口說出了那樣的話,被柳雲葭這麼一反問又看到齊慕殊那陰沉如鍋底的臉色,頓時就慫了,“下官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只是……只是有些怕王妃娘娘記恨罷了,東珠之事真的與下官無關,還請太后娘娘明察。”

    這麼快就改口,頓時讓那些準備看熱鬧的人沒了興致,也讓柳雲葭降低了對她的懷疑。

    要是真的有意陷害,不會這麼輕易被嚇住了。

    “明明是剛剛說話的那個宮女換掉了簪子。”

    突然一個萌萌的聲音出現在柳雲葭耳邊,她偏頭去看,就只見一直很小的蜘蛛立在她的肩膀上。

    一般女孩子看到蜘蛛肯定會嚇得直接跳起,但柳雲葭不是一般女孩,她直接問小蜘蛛,“你怎麼知道是她換掉了簪子?”

    小蜘蛛驚得愣了好久之後纔敢相信柳雲葭真的能聽到她說話,激動地八隻腳都要打結了,“因爲我看見了,我織網的時候出現了一點小意外,掉進了你的發冠裏,所以剛好看到了,她把從地上撿起來的簪子藏進了懷裏,又拿出了另外一支簪到你頭上。”

    原來是在那個慌亂地情況下完成的調包,怪不得沒有人發現。

    柳雲葭衝着小蝴蝶微微一笑,“謝謝你小傢伙,你可是幫了我大忙。”

    既然已經確定了犯罪嫌疑人,那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

    柳雲葭敲了敲自己的腰部,一個布袋子裏鑽出一隻眼睛大大的灰色小飛鼠,睡眼惺忪的樣子,萌萌噠地開口,“怎麼了,主人?”

    “你去找幾個小夥伴,盯緊慈寧宮的各個宮門,如果一會有人離開,全都跟緊,看到那嬤嬤手上的步搖了嗎?我要找一支一樣的。”

    “收到!”一有好玩的任務,飛飛立刻來了興趣,咻地一聲順着牆角消失了。

    齊慕殊似乎覺察到身邊有一道細風掠過,偏頭去看,卻什麼都沒看到。

    見問了許久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把其他事情也牽扯了進來,太后的語氣冷然的開口,“接觸到這簪子的,不過就你們幾個人,怎麼會全都不知道?這是要逼我動用非常手段?不去慎刑司走一遭,是不會張嘴說真話了?”

    太后這是擺明了要包庇柳雲葭,完全沒疑心着是她自己僭越,只想着是別人在陷害她。

    而聽到“慎刑司”三個字,那些宮女們都瑟瑟發抖起來,那個地方,進去了,八成便別想囫圇個的出來。

    而柳雲葭卻在這時適時地開了口,“太后娘娘,兒臣有個法子,或許能夠查出調包之人,證明自己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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