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葭悠悠地瞥了一眼桂岑,沒有給出迴應,只是再次叮囑謹知一定要快。

    眼看着謹知腳底生風的飛上屋頂,很快消失不見,柳雲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其實她心裏也沒有底,她只是在賭。

    反正這些病人對她早已義憤填膺,賭輸了,也不會比現在更遭,但若是賭贏了,就不僅僅是激起李大娘子一個人的求生欲了。

    這些病人都會看到希望,在這樣困難的局面下,沒有什麼比希望更重要的了。

    掃視了一圈周圍越聚越多的人,柳雲葭默默將胡一達召集到身邊來,吩咐他把圍觀的羣衆都遣散了,又讓他找了些屏風來把李大娘子給圍了起來。

    生孩子的時候被這麼多陌生的人盯着也是很影響心態的。

    把所有人都給攔在了外面之後,柳雲葭也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坐了下來,進入了系統。

    孕婦早產時就算是普通的發燒都是非常危險的事情了,更不要說是感染了疫症,而且更重要的是,這肚子裏的孩子,說不定一出生就會感染鼠疫,新生的嬰兒那麼虛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得長久。

    資料飛速地篩查,“有了!”柳雲葭忽然眼前一亮,迅速地從系統裏出來。

    剛一睜眼,她就看到了向自己飛奔而來的徐湘,謹知的輕功真的是不錯,這一來一回快得都有點超乎柳雲葭的意料了。

    剛剛施完針的桂岑,見到徐湘之後瞬間就變得侷促起來,想湊上去說話但似乎又不敢,只能糾結的縮在角落裏一直搓手。

    而徐湘根本就直接無視了桂岑,只一個勁地拉着柳雲葭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幾遍,才放心的長嘆了一口氣,“我的好小姐呀,你這兩天差點沒把我跟夫人急死,就知道你得了鼠疫,其他的一點消息都不知道。不過好在老天保佑你沒事。”

    柳雲葭摟着徐湘的胳膊親暱地蹭了蹭她,“讓湘姑姑擔心了,是我的不對,我現在好得很,我把湘姑姑叫來,是因爲這位娘子,她得了疫症又早產了,還需要湘姑姑的婦科聖手來拯救一下。”

    徐湘只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李大娘子,心裏就已經有了七八分的數,“我雖然是婦科聖手,但她這也不是簡單的婦科病症啊,我怕……”

    “湘姑姑不用怕,我心中有數,湘姑姑只需要按照我說的做就好了!”

    柳雲葭堅定地點頭,徐湘雖然還是有些猶豫,但還是應承了下來,“小姐您說,需要我怎麼做?”

    柳雲葭說,“我剛剛看了一下,孩子的胎位似乎不是很正,需要湘姑姑先替她正一下胎位。”

    “這個簡單!”徐湘用自己帶來的藥水清理了一下雙手,就立刻上手了。

    恰好在這時,顧惜闕那邊的粥和阿膠也送了過來,柳雲葭再次驚歎於顧家的財大氣粗。

    這送過來的是上好的紅豆紫米粥,阿膠也是最上好的品質,柳雲葭甚至懷疑她自己都沒喫過這麼好的。

    柳雲葭將李大娘子扶起來,親自的給她餵食,一邊喂一邊給桂岑使眼色,“師父你也別閒着,用最簡單的方法現將她的體溫降下來,然後刺激她的大穴,不要管後果,我現在只需要她能有生孩子的力氣。”

    桂岑本來還在看着徐湘侷促,聽到柳雲葭的話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也是他第一次反駁柳雲葭,“她現在這個狀態,根本就不能刺激,萬一有什麼意外便能直接要了她的命!”

    可柳雲葭也很堅定,“那是萬一,還是有很大的機率能將孩子生下來的,可若是什麼都不做任憑這樣拖下去,那便只能是一屍兩命!師父,你常教我行醫必要之時要大膽,你怎麼慫了?”

    “我……”桂岑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猶豫了一下之後默默地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顧湘。

    徐湘雖然沒有擡頭,但好像能感覺到桂岑的目光一樣,嫌棄地說,“都半百的老頭子了,做起事來怎麼婆婆媽媽的?還沒我們家小姐一個小姑娘有魄力?”

    被徐湘這麼一罵,桂岑有些動搖,但看着徐湘那滿手的血,還有鮮血不停地從李大娘子裙底滲出來,他還是默默地向後退了一步,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浮現出痛苦地神色,很是牴觸,“我……這……”

    “大夫,我求求你了,幫幫我吧,只要能保住我的孩子,我怎樣都可以,求求你了。”

    李大娘子在旁邊聽了半天,心裏很清楚她現在的情況極其危險。但她自己早已抱了必死的決心了,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肚子裏的孩子,就算是隻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只要她的孩子能活,他都想試一試。

    “聽到沒有?人家都求你了!你個老頭子不是一直號稱天下無不可醫嗎?我看你是沒了辦法纔在這裏裝慫吧?”

    徐湘已經將李大娘子的胎位調正,直起了腰,滿臉嫌棄地瞥了一眼桂岑,然後開始洗手,“小姐,咱不指望他,實在不行我來,不過是退燒聚力,我也行。”

    徐湘說着就擦手去自己的藥箱裏找針,桂岑頓時就急了,一把按住她,“你來什麼你來?”

    “那你慫成這樣還能怎麼辦?總不能讓我們小姐來吧?”徐湘嫌棄地甩開桂岑的手,就要取針,卻被桂岑一把奪過,“我來!你就給我負責好好接生就行,其他的事情我來!”

    一旁的柳雲葭看着這兩個人爭得面紅耳赤的樣子,偷偷地笑了一下,給李大娘子喂完了最後一口粥,溫柔地對她說,“過程會很痛苦,需要忍着點,但我們一定會盡全力保住你還有你的孩子的。”

    李大娘子虛弱地笑了笑,手貼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我一定會堅持下來的。”

    “好。”柳雲葭將自己的外袍脫下來疊整齊墊在李大娘子頭下,然後鄭重地對桂岑說,“師父,接下來就交給你跟湘姑姑了。”

    桂岑沒有說話,只是從懷裏掏出一枚黑色的藥丸塞到李大娘子的口中,然後穩準狠的一針紮在她頸部正中的穴位上。

    李大娘子只覺得腦中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一樣,疼得直叫了出來,隨着桂岑的針一根根的扎進去,她神奇的發現,自己似乎有力氣了,腦子也清醒了不少。

    柳雲葭抱手立在一旁,冷靜地問,“湘姑姑,能生了嗎?”

    “不行,雖然羊水破了,但她宮口開得不夠大,孩子還出不來。”徐湘也很着急,她已經焚了艾草,點了酒盞,做好了一切的接生準備,但是孕婦的身體實在是太差了,即便現在回了力氣,宮口也打不開。

    柳雲葭雙手緊緊地交握在一起,幾乎把自己的手背都要掐出血了,然後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師父,刺激她的陰都穴。湘姑姑,還記得我教過你的嗎?側切,用外力把宮口打開。”

    本來就很緊繃的桂岑聽到這話渾身都是一震,“你這是要舍大保小?”

    “不,我都要保!只不過是先保小,後保大。”柳雲葭的眸中熠熠生光,甚至還帶着一絲狠意,看得桂岑心裏一顫。

    而徐湘從始至終都沒有質疑過柳雲葭,她拿出麻沸散還有那些特製的,被柳雲葭稱之爲“手術刀”的薄片小刀,平和地回道,“好。”

    自五年前那件事情徐湘已經對自己沒什麼信心了,但她對柳雲葭有。

    見徐湘這樣,桂岑也硬着頭皮答應了下來,銀針落下跟手術刀同時落下。

    雖然有麻沸散的作用,但孩紙止不住疼痛,李大娘子頓時疼得哀嚎起來,那痛叫聲撕心裂肺,聽得外頭那些圍觀的人心都跟着揪了起來。

    忍不住地又議論起來,“這生孩子怎麼叫得這麼慘啊?跟殺人似的,這麼叫哪還有力氣生孩子呀?”

    “興許是這李娘子情況特殊,比一般人要疼一些?”

    “呵。”一直意見很大的張大娘冷哼了一聲,“哪家媳婦生孩子還是叫成了這樣,那八成是半個身子都進了鬼門關了,我都說了那什麼王妃就是個災星,你們不信,我看那個娘子是凶多吉少。”

    “你個老不死的!能不能給我閉嘴?!”等在外面的李大都快要急死了,還要聽別人這麼咒他媳婦,頓時氣得想打人,還好被衙門的人攔住了。

    顧惜闕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着這一切,從他的角度剛好能夠看到柳雲葭在屏風後的身影,瑟瑟的冷風之中她看起來很瘦弱單薄,可她的身形卻與她的形式風格截然不同。

    這位閒王妃可是跟那位荒淫無度的閒王完全不一樣。

    “哇!”

    響亮的嬰兒啼哭之聲驀然響起,原本喧鬧的人羣頓時安靜下來,偌大的東市只剩下這嬰兒清脆乾淨的哭聲。

    可李大娘子在聽見孩子哭聲的那一刻嘴角浮起一絲滿足的微笑,彷彿畢生的夙願都已經得到了滿足,眼睛一番,沉沉的睡去。

    桂岑和徐湘因爲新生兒誕生剛剛放下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有些慌亂地看向柳雲葭。

    ???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