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和娘子來得晚,已經搶不到好的位置了,所以只能蜷縮在一條小巷子裏勉強的遮個風擋個雨。

    那巷子裏還有許多其他人,見到這麼多官府裏的人以爲是出了什麼事,全都連滾帶爬的讓開了路,小聲地嘀咕,“這是出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多人到這來?”

    “你看到那個女人了沒有?那是閒王妃,聽說就是她最先得的鼠疫,但是現在好了。”

    “她就是閒王妃?掃把星!”

    說話間一個碩大的碗就朝柳雲葭扔了過來,柳雲葭的頭腦覺得自己要躲,但是慌亂之間腳根本就不聽使喚。

    千鈞一髮之際,一把摺扇在她面前打開,但那碗也沒有砸到摺扇上,一個黑影突然竄出,穩穩地接住了那隻破碗,然後狠狠地砸到了地上,“膽敢襲擊王妃,你可知該當何罪?”

    顧惜闕英雄救美被人截了胡,輕咳一聲,有些尷尬地把摺扇收了起來。

    柳雲葭本來聽聲就覺得耳熟,這會定睛一看,眼前這不正是那天在小竹屋裏見到的那個女人嘛?!

    齊慕殊派她來的?

    謹知穿着一身女款的皇家禁衛軍服,頭髮高高豎起,很是颯爽。

    那砸碗的大嬸很是不屑,狠狠地啐了一口,“能有什麼罪?不過就是一條老命!什麼王妃,她就是個掃把星!”

    這一片的動靜把很多人都吸引了過來圍觀,而大嬸的帶頭也把很多人的情緒給帶動了起來,跟着她附和。

    “就是啊,要不是她怎麼會有這個鼠疫?”

    “沒錯,看她出嫁那天那張狂勁就知道她不是什麼好東西!”

    “就是掃把星,就因爲她這弈寧城都快成地獄了!”

    “掃把星!掃把星!!”

    這一聲聲地罵直刺柳雲葭的腦門,她真的是要被冤枉死了,皇后這抹黑技術真是爐火純青,這才幾天啊都已經讓這些百姓們從心底把她當成千古罪人了!

    柳雲葭本來還以爲自己試藥了之後能夠扭轉一下輿論局勢,沒想到大家對她的恨意還是如此深。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

    “夠了!”謹知一聲怒喝,直接拔劍指向那個帶頭鬧事的大嬸。

    那明晃晃的劍鋒殺傷力還是非常強大的,立刻震懾住了大部分人。

    謹知一臉冷然地威脅,“蓄意謀害皇室成員可是重罪,不是一條命就能抵回來的,那可是要誅九族的。”

    雖然謹知的氣勢很足,但她其實一點都不想護着柳雲葭,巴不得這些病人們羣起而攻之,最好弄死她。

    可即便心裏有萬分不樂意,但王爺下了死命令務必要確保柳雲葭的安全,她就必須得依令行事。

    王爺是真的很在意柳雲葭,一被太后拉去下棋就立馬察覺到了不對勁,還冒着被發現的風險調用了被安插在宮中,幾乎從未被動用過的暗衛來查明情況。

    謹知原以爲王爺是故意把柳雲葭包裝成自己的軟肋給那些人看得,但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這樣,謹知隱隱地覺得王爺似乎真的很在意她。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王爺養精蓄銳多年,現在正是關鍵的時刻,柳雲葭這個不定因素的出現,極有可能成爲巨大的威脅。

    “誅九族?我早就沒有九族了!我丈夫和兒子好幾天前就死了,我兒媳婦懷着孩子也染了這個病怕是也沒幾天好活的了,誅九族?你嚇唬誰呢?得了這個病,哪家不是九族十族都死絕了?用得着你來誅?她就是個掃把星還不讓人說了?我呸!”

    那個被劍直頂着腦門的大嬸不僅一點都不怕,甚至罵得更起勁了,還向前挪動了一步,讓謹知的劍抵得更近一些。

    謹知下意識地把劍往回收了一點,一是她壓根就沒想着傷人,二是她覺得這個大嬸罵得挺對的,她也覺得柳雲葭是個掃把星。

    沈家這麼多年把她藏起來是對的,現在一放出來惹得到處都是麻煩,本來只是讓閒王府不太平,現在好了短短几天鬧得整個大渝都不太平了。

    站在人羣中央,被成千上萬道恨不得戳死她的目光盯着,這要是擱在以前,柳雲葭肯定能逃則逃。

    但這段時間跟着齊慕殊經歷過無數次社死之後,柳雲葭的抗壓能力已經得到了極大的提升,她面不改色地向前走了一步,柔和地看向那個大嬸。

    “有些事情,公道自在人心,我不想做過多的辯解。可我今日到這來是爲了幫這位李大哥救他的娘子,你如此攔着我,莫不是因爲自家不幸,因而也見不得別人家好了?”

    剛剛李大因着急娘子,一時不查就被涌上來看熱鬧的人給擠到了外邊,正抓耳撓腮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呢,聽到柳雲葭這麼說,急忙連蹦帶跳地喊。

    “王妃娘娘說得對,她是來救我娘子的,我娘子真的不行了,我求求各位了,給我行個方便吧,張大娘,我求求了,讓王妃救救我娘子吧!我給各位磕頭了!”

    李大一着急直接就在人羣外面撲通一聲跪下了,不住地磕頭。

    他這一跪可把那些看熱鬧的人給嚇着了,都不敢受他這麼拜,全都訕訕地讓開了。

    那鬧得最兇的張大娘見此情形也默默地往後退了一些,但還是不服氣地小聲嘟囔了一聲,“她能救人?只怕是把災氣給帶來了。”

    雖然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但柳雲葭沒管她,順着衆人給她讓開的那條路徑直地走到李大面前,親自伸手將他扶了起來,“你別急,帶我去看看你娘子吧。”

    “好,好。”李大抹着眼淚從地上顫顫巍巍地爬起來,說話的聲音都是抖得。

    在李大的帶領下一直走到巷子的最深處,柳雲葭纔看到一個蜷縮在角落裏的瘦下身體,身上蓋着薄薄的棉衣,有氣無力地微弱哀吟。

    那女人很瘦,臉色因爲營養不良而顯得蠟黃,但雙頰卻因爲發燒而顯得有些病態的紅。

    在柳雲葭的示意下,桂岑不情不願地上去給她號脈,他生來就不是個有同情心的人,卻在柳雲葭的手底下快成聖人了。

    桂岑只是輕輕地搭了一下脈就有了結論,“鼠疫感染的不重,但她是孕婦,身體很差,現在是有早產的傾向。不過,我沒辦法,婦科方面我一點都不懂。我覺得還是叫個穩婆來比較靠譜,但可能也已經來不及了,她的羊水已經破了很久了,這裏又是這麼個環境,可能大人小孩都保不住了。”

    聽桂岑說完,一直憋着一口氣的張大娘又開口了,“我就說吧,她能救什麼人啊?只會克人!”

    人命當前,還被這麼胡攪蠻纏,柳雲葭也有些怒了,不悅地瞥了張大娘一眼,“如果我沒記錯的,你兒媳婦肚子裏也懷着一個孩子,兩條人命當前,你還是積點口德吧!”

    說完,柳雲葭也走向李大的娘子,直接坐在了她身邊的茅草上。

    柳雲葭的這個舉動頓時引起了一片驚呼,畢竟她那一身華服,跟這破敗的壞境真的是格格不入。

    顧惜闕看柳雲葭的眼神也更加深邃了起來。

    李大的娘子費勁的睜眼看着柳雲葭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淚中帶笑,虛弱地開口,“王妃不必費心了,這是我的命,我不怨誰,只是可惜了我的孩子都不能到這世上來瞧一瞧。”

    柳雲葭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想要把力量傳遞給她,“或許他想來,爲了他,你能再堅持一會嘛?”

    聽了柳雲葭的話,李大娘子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地滾滾而下,似乎是抓到了生命中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緊緊地回握着柳雲葭的手,拼盡全力地哀求着。

    “我真的很希望他能活着,王妃,如果可以的話,我求求你救救他,我沒有關係的,我怎麼樣都沒有關係的,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能夠平安的出生。”

    李大娘子的反應讓柳雲葭很滿意,柳雲葭就是要激起她的求生意志,在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刻,想活下去的信念比什麼都重要。

    “好,我答應你。但是現在孩子還在你的肚子裏,你得撐下去你的孩子纔有活下去的希望。”

    “我,我會努力的!”李大娘子拼命地點頭,她的眼中終於重新有了光彩。

    柳雲葭安撫性地衝她笑了笑,然後立刻回頭開始安排。

    “師父,你先用針封住她身上的大穴,以防一會出現血崩。”

    桂岑對於柳雲葭的舉動不是很理解,他都沒辦法,她的醫術不過就是個半吊子還在這掙扎個什麼勁?但他還是乖乖地開始施針。

    柳雲葭給桂岑讓開了位置,又衝一旁的顧惜闕施了一禮,“顧公子,可以麻煩你弄一些熱粥過來嗎?如果可以的話,不知道能不能再弄一些阿膠過來,她太虛弱了,需要補充一些體力。”

    顧惜闕冷靜笑了一下,“當然沒問題。”

    安排完這些後,柳雲葭又看向抱劍立在一旁的謹知,“呃……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閒王府的人吧?”

    謹知恭敬地行禮,“是的王妃,屬下安王府右衛隊,謹知。”

    柳雲葭禮貌性的微笑,將一塊玉佩遞到她的手上,“我看你剛纔的身法,輕功相當不錯,你拿着這塊玉佩用最快的速度去一趟安和侯府,將一位叫做徐湘的乳孃給請過來。”

    聽到徐湘的名字,本來在一旁安靜施針的桂岑震驚地轉頭,不可思議地看向柳雲葭,用眼神控訴她,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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