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慕殊見狀也跟着停下了腳步,“怎麼了?”

    紀朝之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皺着眉頭看了好久之後才緩緩地收回了目光,低着頭有些悵然地笑了笑,“沒什麼,只是似乎看到了一個故人。”

    “你竟然還有故人?”齊慕殊笑言道,帶着一絲玩味,因着柳雲葭出現之後,紀朝之擔心慕容殊被她的那張臉給矇蔽,不能分辨,於是就一直在他耳朵邊上唸叨故人,故人的。

    以至於現在齊慕殊一聽到他說故人,就忍不住的要開他的玩笑。

    “什麼意思啊?”紀朝之不滿地嚷嚷,“我雖然不像王爺這般豔福不淺,但是好歹我曾經也是個翩翩公子,也算是有三倆紅顏知己的。”

    “哦…”齊慕殊學着紀朝之的樣子把語調拉長,以表示自己的完全不信。

    “嘖!夠了啊!我不要面子的啊?”紀朝之被氣得跳腳。

    齊慕殊便適可而止的收住了,正色道,“你見到了什麼故人?”

    “我師父。”說到自己的師父,紀朝之的神色難得的正經起來,剛剛桂岑那勸阻柳雲葭不要生氣的方式跟鬼醫一模一樣。

    而鬼醫的那個習慣還是因爲紀朝之才養成的,紀朝之年少時遭遇了巨大的變故,所以脾氣變得暴躁易怒,學醫又是個需要耐心地事情,所以紀朝之就學的相當的暴躁。

    一開始鬼醫還會耐心地勸一勸,但是後來發現紀朝之這是心病,勸不管用,於是直接上手了,通過按他的疏鬆穴強行的讓他鎮定下來。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習慣,鬼醫每次見別人暴躁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戳別人的疏鬆穴。

    但這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學醫的人都知道疏鬆穴能讓人鎮定下來。再說了,這個桂岑跟他的師父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雖然身形和聲音真的有那麼一點點的相似。

    但性格那卻是天差地別,就桂岑那在鼠疫中豁出命去的樣子就絕對不是鬼醫能幹出來的事,他怕你不死?

    見紀朝之那落寞地樣子,齊慕殊問道,“後悔了?”

    “我不是都後悔好幾百遍了嗎?”紀朝之說着耍脾氣似的揪下來旁邊一顆忍冬樹上的葉子。

    雖然後來進了閒王府的日子也算得上瀟灑,但是越研究那迷魂術他就越覺得那是損人不利己的事情,雖然後來他還是會利用迷魂術幫齊慕殊審問一些嘴巴緊的犯人,但也不再是專心研究它了。

    也正是因爲如此,紀朝之每每想起當日師父一遍又一遍的告誡都是後悔不已。但卻已無力迴天了。

    自他叛出師門之後,他師父也不再江湖上行動了,到最後更是直接銷聲匿跡,以至於讓紀朝之想要回去給師父賠個不是都沒有機會。

    這也成了紀朝之的一大遺憾,甚至可以說是心裏無解的死結。

    而陷入死結的死結的遠不止紀朝之一個,還有那在病牀上痛苦掙扎的蘇蘭詩。

    蘇晉按照顧惜闕教的方式跟皇上說了,雖然皇上被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但是事已至此,有很多事情還需要蘇晉和顧通去做,也沒辦法處置他們。

    此一役,皇上敗的是一塌糊塗,唯一還能算得上好的,可能就是這蛇鼠草解鼠疫的藥效很好,大約能在大朝會之前結束這場疫病,不至於讓大渝丟這潑天大臉。

    但這好也好不到哪去,因爲雖然已經能夠確定皇后是中毒,更改了醫治方法,但是因爲拖的實在是太久了,毒入膏肓,太醫院的那些大夫們竟然一個個的都束手無策。

    這鼠疫雖然結束了,但皇后若是死了,這大朝會期間遇上國喪,那也絕對是夠讓皇上褪一層皮的。

    所以在太醫院的那些副院判給皇后搶救的時候,皇上就一直沉着一張臉站在一旁,隨時都一副要殺人的表情。

    皇后病得太久了,現在一直都處於一種甚至混亂的狀態,偶爾被刺激地清醒了一點,也說不出什麼別的話來,只啞着嗓子喊一句,“皇上,救我。”

    那聲音那樣無力的悽楚,雖然皇上已經厭棄皇后了,但畢竟是十多年的夫妻還是有些感情的,如今這種情況下,皇上也是心軟了,於是頻頻給那些老太醫施壓,“若是救不好皇后,你們便通通去陪葬!”

    皇上此言一出,那些老太醫嚇得腿都軟了,本來就像無頭蒼蠅,這被一嚇就更加六神無主了,互相推諉了半天之後,終於還是最年長的那個被推出去跟皇上求情。

    “皇上,皇后這病實在是過於嚴重了,而且這些日子以來皇后的病都是由白院判照看的,找他來看或許能更有成效些。”

    “廢物!”皇上一聲怒喝,“你們哪個在太醫院的時間不比那個白弈清久?怎麼現在離了他卻不會看病了嗎?”

    不提白弈清還好,一提白弈清皇上的火氣更是蹭蹭地往上冒,雖然沒有證據,但是他已經可以篤定白弈清跟桂岑和柳雲葭定是一夥的。

    因爲他今日從皇宮出去一頭扎進東市之後就完全沒了蹤影,但是皇上倒也不怕他逃,畢竟他的家人都還在呢,皇上已經派人將他的家人全都扣押住了,就不信他不自投羅網。

    那老太醫本來就顫巍着,被皇上這麼一嚇更是站都站不穩了,直接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就差聲淚俱下地哭訴了,“皇上,真的不是微臣們無能啊,而是皇后中毒的這些日子都喫錯了藥,但又有針法疏通着經脈所以才保住了一條命。可如今換了藥,反而會導致經脈堵塞,若是不知道那套針法妄自下手,只怕不是救命而是催命啊。”

    “那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齊慕憬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柳雲葭那個小丫頭下手可真是狠呀,她定是故意如此折磨皇后的!

    可是這套陣法是桂岑獨有的,只傳授給了白弈清,可現在桂岑已經死了,白弈清也不知去向,雖然知道他一定會回來,但是皇后現在這個樣子怕是也撐不到那個時候。

    柳雲葭那個小丫頭真的是好手段啊,縝密又歹毒,只是不知道這樣的的心思背後是她自己的主意還是有齊慕殊的參與。

    那老太醫想說沒辦法,但是又不敢,他怕皇上一氣之下直接把他給砍了,就在他糾結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人羣中響起來一個怯怯的聲音,“興許學生可以一試。”

    這個聲音立刻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攢在一起的太醫齊刷刷地讓路,露出一個有些白皙瘦弱看起來年紀很小的男子。

    從他的着裝可以看出他只是太醫院的一個學徒,連正式的太醫都還算不上,所以給皇后的會診他只能遠遠地在後面看着,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

    但現在誰還在意這些呢,生死當前有人肯出來擋槍,那些太醫們當然是求之不得,一個認識他的太醫連忙跟皇上介紹。

    “皇上,這個小學徒叫方長樂,是白院判親自帶的徒弟,說不定他真的能有辦法。”

    方長樂也是一點都不怯場,直接順着那些太醫給他讓出來的路徑直走到皇上面前,“學生方長樂參見皇上。”

    見他這稚嫩的樣子,皇上有些不信任的皺了皺眉頭,但是想想當年白弈清一鳴驚人的時候也是這樣乳臭未乾的年紀,於是還是問他,“你說說你有什麼辦法?”

    方長樂不卑不亢地答道,“白弈清近些日子在診病的時候都是我在一旁伺候的,雖然他沒有正式教過我那套針法,但是也跟我提過不少,加上我看上很多次了,我已經將那套針法爛熟於心。”

    “當真?”見方長樂回話的樣子絲毫不怯,皇上對他也略略高看了一眼,如今試探緊急,皇后的藥已經換了,是一刻也耽誤不起,“你可知你將要診治的當今的皇后,若是出了任何紕漏,那就是誅九族的罪過。”

    “學生知道!但學生有信息可以一試。”方長樂很有一副胸有成竹的氣魄。

    皇上眸中神色幾變,最後下定決心,“好,那便由你一試,若是你當真能救回皇后的性命,你便不必參加太醫考覈了,直升正五品管事,另贈你一座府邸外加白銀千兩。”

    這樣的賞賜實在是非常的誘人,但是那些太醫們卻都直搖頭,他們都太清楚了,越是豐厚的獎勵越是艱險。

    但是方長樂卻絲毫都沒有危機意識,“學生定當全力以赴。”

    說完他便走到了皇后的牀邊,手法熟練的倒出烈酒,點起油燈,抽出銀針,而原本那些可能在太醫院見到他都不帶搭理他的太醫們此刻都成了他的助手。

    方長樂很是有條不紊地一邊給皇后施針一邊指揮着別人給她喂藥。

    氣氛緊張了許久的鳳禧宮此刻終於是隨着月亮的升起而慢慢平和下來。

    而同一輪明月之下,齊慕殊轉着手上的酒杯問那已經把自己灌得七分醉的紀朝之,“你確定那個小孩真的能搞得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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