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把所有人都安排了個遍,卻獨獨隻字未提白弈清。

    但是沒有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白弈清那本來挺得筆直的背一下子就被抽了脊樑骨一般,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白弈清正在爲自己劫後餘生而慶幸了,剛剛躲在他背後屁都不敢放的幾個副院判這個時候倒是圍了上來,“白大人,您怎麼自己就把院判的位置教出來了啊!那是多少醫師終其一生的目標啊!”

    “就是啊,而且皇上竟然轉手就把那位置給了那姓方的毛頭小子,他有什麼本事啊?不過就是在您手底下偷學了兩招,瞎貓碰上死耗子而已,結果竟然頂了您的位置!您也就能咽得下這口氣?”

    他咽得下!那位置哪是人待得地方?誰愛要誰要去,總之別禍禍他就行了!

    你們對那位置望眼欲穿瞧不上方長樂,可別託我下水!

    沒了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的官職,白弈清整個人都有了精神,“那位置總是要有人坐的,只是如今不是我了,各位太醫大人,往後呢我就跟太醫院沒有任何關係了,也實在當不起各位大人的一聲您字,往後山高水長,後會有期了。”

    白弈清說完衝着諸位太醫一拱手,便直奔自由而去了。

    他發誓,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踏足這個皇宮一步了!

    而同樣在享受自由光輝的還有柳雲葭,斷斷續續下了好幾天的雪,竟然說晴就晴了,冬日的午後,雪後初霽,那天氣別提有多棒了,柳雲葭愜意地躺在自家的院子裏,一邊喫着水果,一邊看着柳耀青閒不住的在那舞劍。

    這樣慵懶愜意的時光可太是難得了,好不容易回了自己的地盤,休息倒還是其次的,首先要處理的是各種各樣的事物,柳雲葭已經通過各種渠道把消息遞出去了,等回信還需要些時間,所以柳雲葭趕緊抓住這個機會好好放鬆。

    柳鐸和柳夫人並肩站在屋檐之下,看着自己的這一雙兒女,眼中滿是慈愛,只是看着看着,柳夫人忽然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夫人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那一聲長嘆柳鐸聽得清楚,趕緊關切。

    望着眼前這個已經和自己攜手半生,卻仍向初識時那般愛護自己的男人,有些無奈地笑了,“你當真看不出來?”

    柳鐸一臉地茫然,“看出來什麼?你不是這段時間真的把身體折騰壞了吧?那可得趕緊告訴我,這身體的事可不容耽擱。”

    見柳鐸這一臉焦急就要伸手來查看她的樣子,柳夫人嫌棄地一把拍開他的手,然後敲了敲地指了指院子裏的柳雲葭和齊慕殊,“我沒事,我是說他們兩個?”

    “他們兩個?”柳鐸又看了看自己那雙兒女,除了都比原來清瘦了許多,但現在看起來好得很啊?

    柳鐸實在是明白不過來,滿腦袋上都寫着問號。

    “哎呀!”柳夫人嫌棄地用胳膊肘懟了一下柳鐸,“你瞧瞧青兒看葭兒的眼神,再仔細想想,你當年時不時到我家院子外頭練劍,是不是也那麼偷偷瞧我的。”

    “啊?”被柳夫人這麼一說,柳鐸終於反應過來了,但這反應過來也不是什麼好事啊!他趕緊仔細瞅了瞅柳耀青,還真是,那小眼神一看就不對勁。

    “這……”柳鐸有點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望向柳夫人。

    “這什麼?”柳夫人看着自己這傻乎乎地丈夫,又懟了他一下,“雖說他們倆一直都以兄妹相稱,但是葭兒來的時候都已經快九歲了,青兒更是都滿了十三歲了!心裏明白着呢!還不明顯嗎?青兒之所以不肯成婚,就是因爲葭兒。”

    “這怎麼行?”柳鐸立刻激烈地反對,雖然他行軍打仗之時腦子還算靈光,但是對於這些事情就不太敏感了,經柳夫人這麼詳細地一解釋,纔算徹底地明白過來。

    柳夫人無奈道,“我當然知道不行了!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兒子的脾氣,跟你一個樣,比牛還倔,現在最重要的,是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回心轉意!”

    雖然今天訓斥過柳耀青之後,他整個人沉穩收斂了很多,但是柳夫人還是不放心,因爲一個人的眼神和細節是欺騙不了人的。

    柳耀青對柳雲葭的感情恐怕已經深到了連她都不敢估測的地步。

    “呃……”柳鐸被柳夫人說的語塞,說起來他們柳家都是專情的種,從他爺爺開始就只有一房正妻,都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這也一直都是可以被宣揚的美德。

    但柳鐸是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一眼萬年認定了不該認定的人這種情況的出現。

    柳鐸躊躇了很久,纔不確定地開口,“可是這葭兒都已經嫁人了,青兒也沒有機會了,時間久了應該也就釋懷了吧?”

    柳夫人真的是恨不得一巴掌拍在柳鐸的腦袋上,“那當年要是我爹死活都不鬆口,甚至都跟人新科的榜眼談妥了聘禮了,你不還是死乞白賴的非得把我娶回家了?”

    柳鐸反駁道,“那不一樣!你又不喜歡那榜眼!而且你不是還沒嫁了嘛!”

    “那我們葭兒又難道是心甘情願嫁給閒王的?而且這嫁了,反而比沒嫁更讓人心疼。”

    說到此處,柳鐸和柳夫人皆都沉默了下來。

    良久之後,柳夫人才重新開口,“我今日同你說這個事情,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麼轉圜的餘地,能夠讓外頭的人知道,柳雲葭不是我柳家的親生女兒。”

    “什麼?”柳鐸被柳夫人這個想法給驚到了,七年前,之所以沒有以明面上收養的名義,而是讓柳雲葭頂替了他們的親生女兒。

    一是因爲他們被追殺一事背後牽連甚廣,不好明言,二則是柳雲葭的身上隱藏着不能見光地巨大祕密。

    所以,爲了保護柳家,也爲了保護柳雲葭,柳鐸選擇了讓她成爲自己的“親生女兒”。

    柳夫人直面柳鐸那震驚的目光,“這次的事情,已經很清楚的說明,就算沒有當年的那件事情,也有的是人把我柳家當成眼中釘肉中刺。而且,葭兒的事情應該也瞞不了多久了。”

    柳夫人說着,側眸看了一眼那笑得明媚燦爛的柳夫人,眼中滿是疼惜。

    柳鐸的神經因柳夫人的話而緊繃起來,連忙追問,“什麼意思?難道有人發現了葭兒的身世?”

    柳夫人面色深沉地點頭,緩緩吐出兩個字,“太后!”

    “什麼?”柳鐸被嚇得直接往後退了一步。

    太后!太后應當是這個世上對鬼域一族最恨之入骨的人了,八年前,皇上剛一病倒,甚至都還沒有交出監國的權利,太后就下暗令追殺整個鬼域一族。

    柳鐸真的是被驚得太狠了,加上身體又不太好,竟直接猛烈地咳嗽了起來,需得扶住身旁的柱子才能勉強穩住身體。

    柳夫人見狀趕緊攙扶着他,輕輕地拍打着他的背部,“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反應特別大,所以才一直不敢跟你說,太后現今只是懷疑,派人來調查,但被我發現了,都打點好了。而且雖然葭兒的身上有鬼域荼蘼的刺進,但那是她犯病的時候纔會顯現出來的,和鬼域族人的特徵不一樣,而且那丫頭九歲之前的記憶一點都不剩,也不能就這麼斷定她是鬼域一族的啊!”

    柳夫人剛把話說完,那邊聽到動靜的柳雲葭和柳耀青就趕了過來,柳夫人趕緊給柳鐸使了個眼色,這事可不能讓孩子們知道。

    柳鐸當然知道,只是捂着自己的心口說,“沒事,就是這融雪的天氣有點太冷了,爲父老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了。沒事,別擔心,讓你們阿孃扶我回去歇着就行了,你們繼續玩你們的。”

    “好!”柳雲葭和柳耀青雙雙點頭,但柳雲葭怎麼都覺得阿爹和阿孃之間的氣氛不太對。

    她雖然武功不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自打一葉樓成立至今已經算是練得爐火純青了,她剛剛有注意到,阿爹和阿孃其實說了好一通話之後阿爹才突然咳嗽起來的。

    這事不對,阿爹和阿孃定然是在隱瞞什麼事情!

    目送着阿爹和阿孃離開,柳耀青忽然一改往日的活潑,氣場很低沉地問柳雲葭,“你有沒有覺得他們有什麼事瞞着我們?”

    聽到柳耀青這麼問,柳雲葭有些驚訝,要知道以前的柳耀青就是一個酷愛舞刀弄槍沉迷於兵法的大男孩,神經大條的很,這些細節他根本就察覺不到,也不需要他去察覺。

    畢竟就算天塌下來還有他們頂天立地的父親呢。

    但這次柳家突變,柳耀青似乎也成熟起來了。

    雖然是妹妹,但柳雲葭竟然感覺到有一絲的欣慰,她沒有回答柳耀青的問題,而是反問柳耀青,“哥哥是看出什麼了嗎?”

    柳耀青的眼神微微沉了一點,“哥哥自知打小心思就沒你細膩,但是自打回京也發現了不對勁,我覺得似乎有人在監視着我們,而且不止一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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