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葭想了好久都想不出來一個能解釋的過去的理由,但是她又實在是好奇,於是便直接開口問了,“王爺,您是怎麼會做的飯?您堂堂一個王爺還需要自己做這些活嗎?”

    齊慕殊熟練地將肥瘦均勻的五花肉變成細碎的肉沫,聲音很是輕緩,“因爲年少時隨軍打仗,那邊疆的飯菜也不合我的胃口,換多少個廚子都不管用,那便只能自己動手了。”

    聽了這話,柳雲葭第一反應是原來齊慕殊也像自己一般挑食,但隨後笑容便完全凝固在了臉上。

    齊慕殊自己不提,這世上大約都沒幾個人記得年僅十六歲的齊慕殊,曾隨着大軍出征,並且單兵直入,帶着一千餘人剿滅了敵人進五千的主力部隊,並且繳獲了諸多的牛羊物資,解了當時大雪封山,後勤補給無法按時抵達的燃眉之急。

    當年的齊慕殊,一戰成名,少年威名,赫赫響徹九州,也正是因爲如此軍功,讓尚未加冠的齊慕殊被破格封爲親王。

    不過幾乎沒有人記得了,當初齊慕殊的封號是“靖”。

    當時的齊慕殊,風頭一時無倆,又有誰能想到他會變成如今被天下人所唾棄的閒親王呢?

    也或許,就是從那時的榮光開始變爲齊慕殊往後的路埋下了伏筆,或許怪就怪在他不是先皇的長子,而且還偏偏有個陰沉多疑的哥哥吧。

    從“靖”到“閒”。

    雖然親王之尊未被剝奪,但這是多麼大的諷刺啊。

    望着眼前的齊慕殊,柳雲葭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在這樣的環境裏成長,也難怪他會有如此之深的城府。若是沒有這般城府,他恐怕早就被皇上真的逼瘋了吧?如何還能夠忍辱負重至今。

    他的命運已經夠苦了,老天爺還偏偏要把他的白月光從他的身邊帶走。

    想到水月,柳雲葭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

    真的是造化弄人啊!

    但是雖然很心疼齊慕殊這艱難的人生,但是柳雲葭並不想借着自己那與水月相似的臉成爲他的救贖,他的生命太過於黑暗了,她並不想參與。

    於柳雲葭而言,她更需要的是保護好自己,僅此而已。

    “柳雲葭?”齊慕殊原本想問問她那肉釀茄子是要酸甜口的還是鹹鮮口的,但是沒想到她竟然在發呆,於是便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遍。

    “啊?”柳雲葭猛地回身,睜着水汪汪的眼睛歪着腦袋看着齊慕殊,像極了一隻小貓咪,齊慕殊沒有忍住,溫柔地笑了一下,又耐心地問了一遍。

    純白的月色之下,齊慕殊的笑像是一樹桃花無聲的飄落,很輕很輕地落到水面之上,但卻仍舊蕩起陣陣的漣漪。

    柳雲葭明顯地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間似乎有什麼東西響到了一下。

    她立刻把自己的腦袋埋在雙臂之間,悶聲地回答,“鹹鮮的。”

    “好。”齊慕殊的聲音依舊沉浸着他獨有的溫柔,幾分邪氣幾分魅氣,足足能把人溺死。

    柳雲葭就那麼死死地把頭埋在胳膊裏不肯擡起來,因爲她知道自己的臉紅了。

    用指甲一下一下的扣着桌面,柳雲葭一遍一遍的告誡自己,不可以。

    她可以抵抗邪肆的齊慕殊,也可以抵抗腹黑的齊慕殊,甚至可以抵抗滿是魅惑的齊慕殊,但如今他又給出了這般溫柔的一面,實在是有些犯規了吧?

    那樣一個鮮活立體,充滿故事感,歷遍萬千黑暗卻仍把溫柔留給你的人,如何能讓人不心動啊?

    不可以!

    這一定是假象!

    一定又是齊慕殊的又一張畫皮!

    他就是個戲精,奧斯卡欠獎盃那種,跟你演這種戲那不是輕輕鬆鬆的事情?

    他肯定又沒安好心,你可千萬不能上當受騙啊!

    “他好像很疼?”就在柳雲葭瘋狂地給自己做心裏建設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柳雲葭側頭露出一隻眼睛望向那站在窗棱上望着齊慕殊的兩隻麻雀。

    其實一隻很有經驗地說對剛剛提問的那隻說,“砍骨頭是要全身用勁的,他身上有傷,怕是震道傷口了。”

    柳雲葭這才響起其實齊慕殊身上也是有傷的,她立馬轉頭望向前方的齊慕殊,果然他每下一刀之後都要停頓一下,緩一會之後纔會下另一刀。

    柳雲葭嘩啦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這兩天不斷地有人告訴柳雲葭,她生了病身子弱,要好好的修養,甚至連齊慕殊都這樣說過不止一遍。

    但誰又記得齊慕殊也受了很重的傷,中了很重的毒呢?大約太后會惦記的吧?但是她老人家身在皇宮之中也不能給予什麼關懷。

    而明明柳雲葭親眼看着齊慕殊的肩膀上被勾下來一塊肉,但每每看到他生龍活虎的樣子,都會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雖然按理說自己也沒有什麼義務要心疼他,但是今天晚上這頓飯畢竟是做給自己喫的,讓人家一個王爺帶傷上陣多多少少有點不好。

    齊慕殊是聽到了柳雲葭走過來的腳步聲的,但以爲她只是歇好了,好奇地過來圍觀,但是沒想到她竟然一上來就搶走了他手上的剁骨刀,還一臉怪異的看着他。

    齊慕殊微微一挑眉,“幹嘛?要謀殺親夫呀?”

    雖然齊慕殊的表情銜接的很快,但是柳雲葭還是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過的痛苦。

    柳雲葭沒有在意齊慕殊耍的嘴炮,她用肩膀擠了擠齊慕殊,把他給推到一旁去,自己站在了案板前,盯着那條被切到一半的排骨,“我覺得剁排骨還挺有意思的,我也要試試。”

    嗯?今天晚上這還是齊慕殊第一次被柳雲葭給弄不會了,皺着眉頭就想從她手上把那剁骨刀拿回來,“剁排骨有什麼好玩的?忘了你剛剛生個火差點把自己薰死了?這可是能把骨頭斬斷的刀,也是你能亂玩的?小心把自己的手指頭給剁掉!”

    “我哪有那麼笨?”柳雲葭執意不肯把剔骨刀還回去,望着案板上的那條排骨,柳雲葭直接手起刀落一下剁下去。

    刀很快,但是因爲柳雲葭技術不行,胡亂砍的那一刀又小又醜,跟旁邊齊慕殊切出來的大小均勻的排骨塊一比,根本就沒眼看。

    “呃……”柳雲葭自己都有點嫌棄,但是她非常的有探索精神,“小是小了點,但是反正一會也是要喫進肚子裏去的,也沒什麼關係。”

    說着柳雲葭便要砍下第二刀,這一次,齊慕殊總算是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沒有讓自己的藝術品再次遭受摧殘。

    齊慕殊知道柳雲葭這是來勁了,按照她那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強勁,你不讓她幹是不行的了。

    於是也沒有再勸,而是一個跨步直接來到了他的伸手,一隻手覆上她持刀的那隻手,另一隻手拉起她垂在身側的另外一隻手,領着她按在那個排骨上,教她,“不是你這樣切的,你得扶住,然後輕切一個小口,再往下剁。”

    齊慕殊把柳雲葭整個人都包覆在懷裏,兩個人的臉也是貼的很近,他溫熱地呼吸直接噴進了她的脖子裏,導致柳雲葭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可是聽他確實是在認真地教,連他平時正常說話時的邪肆和玩味都沒有,柳雲葭要是掙扎了,反而顯得有些矯情了。

    於是雖然不自在,但她還是按照齊慕殊教得方式下了刀。

    “真的切得很好看哎!”一刀下去,柳雲葭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高興地說道,立馬又下了另外一刀。

    檀折遠遠的在門外,忽然就看到這兩個人交疊到了一起,而且自家小姐一點點要反抗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還笑得很開心,他剛準備衝進去拯救小姐的步伐就停頓了。

    眼神裏的光越來越暗,剛剛邁出去的那隻腳又默默地縮回了陰影裏。

    即便是被天下人所唾棄的齊慕殊,那也是皇上的親弟弟,大渝的閒親王,是他所高攀不起的。

    就算不是齊慕殊半路殺出來,他和小姐也是沒有任何可能的。

    小姐是天上的明月,而他只是低到泥土的塵埃。

    若不是小姐當年把他從雪地裏救回去,還讓他習武,最後還把一葉樓的協理權交給他,他恐怕還跟路邊的那些乞丐在搶食,哪會成爲別人口中的檀折大人?

    小姐是他的再造恩人,是他要拼盡一切守護的稀世珍寶,不是他能妄想的。

    他所能做的,就是在小姐身邊守她一世安康無虞,便好了。

    按照齊慕殊教的方法,柳雲葭很快就把那些排骨切好了,而齊慕殊今天晚上也是非常的正人君子,完全就不佔柳雲葭的便宜,一切好就立馬放開了她,開始着手準備其他配料。

    柳雲葭默默地放下手中的刀,退到一邊等着,望着齊慕殊認真好看的側臉,她的手一直在揉搓着自己的裙子。

    “好了。”最後一道湯裝盤,齊慕殊衝着柳雲葭溫柔一笑,“柳雲葭,過來幫忙。”

    柳雲葭,過來。這句話柳雲葭已經聽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但只有這一次她是乖乖地應着了。

    “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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