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柳雲葭的感染和帶領之下,所有的人都開始高呼起萬歲來。

    以前,皇上最是喜歡這樣山呼海嘯的簇擁,因爲會讓他真切地感受到至高無上的權利,但此時,他竟然心中惶惶不安,只覺得高處不勝寒。

    剛剛,但凡羅啓華多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但凡,柳雲葭再往深了查一點,那今日這些百姓高呼的怕就不是萬歲了。

    皇上在太監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身形有些不穩,但還是裝作沉穩地開始自省,“此事,朕也有不可推脫的責任,竟然被羅啓華這樣的奸猾小人矇騙至此,險些傷了安和侯府的心,閒王妃如此謝恩倒是讓朕受之有愧。如今,此事已經大白,也算是告慰了朔邊那兩萬將士的陰魂。好了,今兒是新年,大家也都散了,高高興興地過年去吧。”

    說罷,皇上在太監的攙扶之下先行離去,轉過後堂的影壁,再也不是一塊薄紗,而是一堵牆結結實實地擋住了衆人的目光,皇上終於是把硬挺的腰背放鬆了下來,暗歎了一口氣,誰知這口氣卻就是舒不上來,竟硬生生地憋出了一口血來。

    “哇!”

    “皇上!皇上!”

    皇上一口鮮血噴將出來,然後便是眼前一黑,在一衆的驚呼聲裏失去了知覺。

    塵埃落定,柳雲葭痛心的看着大理寺的衙役開始收集地上的銀票單據,她真的很想悄咪咪地順兩張大額的回來,但最後還是沒做出這種危險的事情,而是衝着跪在地上的黎月雲伸出了手。

    黎月雲似乎在發愣,看到突然伸過來的手,仰頭見是柳雲葭才勾出一絲笑容,搭着柳雲葭的手站了起來。

    柳雲葭溫聲道,“黎姐姐辛苦了。”

    “這有什麼辛苦的,若是把這樣的日子繼續這麼過下去,纔是辛苦。”黎月雲淺笑着說道,但她的聲音裏卻絆着一絲化不開的惆悵。

    柳雲葭大概也是能理解她這種情緒的,對於自己來說,將羅啓華繩之以法,那是隻有大仇得報地痛快。但黎月雲不一樣,他們就算有再多的深仇大恨,也抵消不了那羅啓華曾是她不顧世俗和家庭的反對也要嫁過去的男人,此時此刻,她的情緒自然是要複雜上很多的。

    但黎月雲倒也並不遮掩這份情緒,垂着眸拉着柳雲葭的手,“我謀劃這麼久,終於結束了,可不知爲何心中卻突然空落落起來,我看這時候也不早了,不知王妃可否賞臉,陪我到這就近的酒樓,小酌兩杯?”

    “當然可以。”

    大年初一,按理說街上是沒什麼人的,但今日這大理寺旁可是人聲鼎沸,以至於唯一開的一家酒樓的雅間已經被佔完了,柳雲葭她們也不可能在大堂用餐,正打算敗興而歸的時候卻迎面碰上了蘇宛。

    蘇宛裹了一件粉色的大氅,未施粉黛的小臉被凍得紅撲撲的,見到柳雲葭她們,搓着手笑問道,“王妃娘娘,黎姐姐,你們也來喫酒?”

    黎月雲暗歎了一口氣,“是呀,但可惜沒有雅間了,怕是喫不上了。”

    蘇宛望了一眼滿滿當當的酒樓,笑得眉眼彎彎,“那不如二位姐姐同我一道吧,哥哥倒是佔了個雅間,只是不知道二位姐姐是不是要說什麼悄悄話。”

    柳雲葭不說話,只是望向身旁的黎月雲,今日本來就是來陪她解悶的,當然以她的意願爲準。

    黎月雲也是看出了柳雲葭的意思,也不多問,欣然答應,“那好吧,那邊叨擾公主和蘇太子呀,我今日就非得喝上幾口酒說上幾句話心裏才能順暢。”

    南國暖和太甚,所以蘇寂他們兄妹倆都是極怕冷的,雅間裏暖爐燒得格外的旺,柳雲葭也是個怕冷的,所以不覺得有什麼,但黎月雲不行,尤其是幾杯溫酒下肚之後,頓時熱得直冒汗,藉着浮上來的酒勁直接把窗子給推開了。

    冷風涌進來,那一點點地酒勁頓時被吹得乾乾淨淨,黎月雲轉着手上的酒杯,忽然就哭了,“當年,是我硬了心腸非得嫁給他,如今,也是我硬了心腸非得殺了他。想來,還真是諷刺,幸而碰着了閒王妃,此事才能進行得如此順利。女人呀,找夫君的時候,真得把眼睛給擦得亮亮的,纔不會有那麼多的麻煩。宛公主,你往後找夫君,定是要找一個才貌品行心性都絕佳的,才能嫁。”

    說到嫁人的事情,蘇宛不好意思地悄悄紅了臉,蘇寂愛憐地看了她一眼,笑道,“那是必然,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妹妹,定然是要好好替她把着關的,那一般的男人我都不興讓他靠近我妹妹的,定是要替她擇個頂好的男人。”

    聽到蘇寂說得這麼嚴苛,蘇宛撒嬌似的聳了聳鼻子,“哼,你說得倒好聽,若那頂好的男人看不上我呢?”

    蘇寂很有自信地答道,“怎麼可能?我妹妹是這般冰雪聰明,溫柔可愛,哪個男人瞎了眼會看不上你?若是真有不識擡舉的,而你又非認準他的,我便找大巫師給他下一劑情蠱,叫他死心塌地愛上你。”

    “哈哈。”聽到蘇寂這麼說,蘇宛忍不住地笑成一團,“那還是算了吧,下情蠱可是會有反噬的,我還沒有那麼沒良心爲了別的男人,害我自己的哥哥呢?他對我不真心,我便也不要他罷了,何苦來害我這真心待我的哥哥呢?”

    蘇宛這話讓蘇寂聽了高興,輕勾了一下她的鼻子,“算你這個小丫頭還有幾分良心!”

    黎月雲跟蘇宛好像也很熟悉的樣子,也跟着調笑了那幾句,柳雲葭只是個陪襯,默默地窩在角落裏,笑眯眯地看着他們說話。

    突然間,她覺得好像有人在桌子底下碰她的腳,她不解地望了望,只見蘇寂朝她舉了舉杯同時眸子向下看,柳雲葭微怔一下便反應過來,明面上同他喝了一杯酒,暗地裏默默地接過蘇寂俏俏遞過來的東西藏進袖子裏。

    喝了沒多久,忽地有人來找蘇寂,說是南國那邊傳來了一封急報,等着他回去處理,蘇宛不勝酒力,也喝得有些暈,便嚷着要跟他一起回去。

    臨走的時候,蘇寂意味深長地留下一句,“南國內最近動盪不安,我回去的事情皇上已經同意了,而且南國勢力最近瓦解的相當嚴重,我要是正常的回去怕是不太安全,所以我得比原定計劃提早一些走,怕就是在這兩天了,我出行雖然是祕密的,但是我這些年在大渝也着實沒幾個朋友,所以我還是希望黎小姐和王妃娘娘能來送送在下。”

    蘇寂如此真心實意地相邀,黎月雲和柳雲葭自然是不會拒絕的,雙雙硬下。

    只是等蘇寂離開之後,黎月雲的笑眼卻是漸漸地冷了下來,猛地灌了幾大杯酒,喝得那叫一個猛,嚇得柳雲葭趕緊去拉她,“縱是喝酒消愁,也不能這麼喝呀,當爲自己的身子着想。”

    黎月雲確實自嘲地笑,“我白擔了一個‘京城第一名媛’的稱號,被人視爲典範十多年,可其實卻只是場笑話,所識非人,最終鬧得生死難消恨,我是不是活得很失敗。”

    黎月雲是真的醉了,哭哭笑笑的,臉上的妝全都花了,柳雲葭細細地安慰她,“怎麼會呢?黎姐姐你沉穩聰慧,將樁樁事情處理的妥妥當當,如今姐姐依舊是優雅明慧,可以活得瀟灑。羅啓華的混賬怎麼能是姐姐的錯呢?那隻不過是他混賬,矇蔽了姐姐罷了,可事到如今他還不是成了姐姐的手下敗將?”

    聽着柳雲葭安慰的話,黎月雲一直在搖頭,她含着淚認真地望着柳雲葭的眼睛,忽然沒頭沒腦地低喃了一句,“或許,我們一樣。”

    “嗯?”柳雲葭沒聽明白,什麼一樣?

    黎月雲望着柳雲葭,那雙眸子裏撐着驚人的滄桑,她望了一會,卻突然說,“不,不一樣,我是自己所託非人才會造就那樣悽慘的結局,是我咎由自取。可你是身不由己,甚至都沒有反應的時間,一旦給足了你時間,你就能絕地反擊,你和我不一樣,我不如你。”

    黎月雲這話說得很奇怪,極深沉且不帶一絲的醉意,但柳雲葭卻是一句都聽不明白,她只能試探性地問,“黎姐姐,你是喝醉了嗎?”

    黎月雲緩緩地搖頭,聲音裏盡是清明,“沒有,我沒有醉。”

    那柳雲葭就更加的不解了,什麼悽慘的結局?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們不是贏了嗎?

    見柳雲葭那不解地表情,黎月雲也有些懷疑起來,難道說她猜錯了?不可能呀,一切關於柳雲葭的事情也都不是按照正常的軌跡走得。

    於是黎月雲也不兜圈子了,而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我想,你與常人是不同的對嗎?你,是違背天道的存在。”

    什麼?!

    黎月雲的問題把柳雲葭徹底地給震住了,瞳孔不斷地放大,來這個世界這麼多年,第一次,她慌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