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兒,哥哥知道錯了,哥哥會親自去給阿硯道歉的。當時,我真的沒有想到那麼多,我只是想着,定不能讓你被齊慕殊一直蠱惑下去,定要讓你看清他的真面目。可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毫不在意,而且,向來心高氣傲的你竟然在齊慕殊面前那樣委曲求全,妹妹,你真的還清醒嗎?”

    柳耀青很認真地湊到柳雲葭的面前,一臉焦急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要從中找出些她被迷惑的證據。

    又是蠱惑,柳雲葭無奈地嘆氣,看來紀朝之真的是給很多人留下了心理陰影。

    柳雲葭回望着柳耀青的眼睛,一雙眼睛黑亮有光,“哥哥,我很清醒,我沒有被蠱惑,我做得每一件事都是經過自己慎重考慮過得,有些事情並不像表面上那樣,可能只是我和齊慕殊想要讓外人看到那樣的結果,就像哥哥,那日想讓我看到那樣的結果。”

    “哥哥,我可以照顧好自己,哥哥你知道的。我現在很好,我不希望哥哥你爲了我去做一些違揹你原則的事情,在我的心目中,我的哥哥,安和侯府的世子,是頂天立地,光明磊落的大英雄,我不希望他變成我不認識的樣子。”

    柳雲葭那滿眼星光的樣子讓柳耀青一時羞愧,他沉沉地垂下頭去,捂住自己的頭。

    見他如此,柳雲葭放緩了語氣,“其實,齊慕殊也並不是衆人所知的那個模樣的,他只是被皇權所迫,不得已裝瘋賣傻,他不曾失了心智,他仍舊是當年那個能跟哥哥在騎射大賽中一決高下的少年。哥哥還記得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吧?若想一想那個少年,哥哥可還會覺得他不堪?覺得他配不上我?”

    柳耀青沒有擡頭,其實昨晚,檀折希冀齊慕殊的時候他已經看出了端倪,齊慕殊雖然裝作狼狽的樣子,但在檀折那樣犀利的攻勢下,他卻安然無恙,那絕不是巧合,而最後他飛身去救柳雲葭的時候,則是完全忘記了掩蓋他深厚的功底。

    都是習武之人,柳耀青知道,齊慕殊若是真的頹廢了四五年不可能有那樣的伸手。

    只是,即便看出了端倪,柳耀青也不想承認,一層層地抽絲剝繭,將層層理由剝開,最後還是露出了他心底深藏的私心。

    他做不到將那個伴在自己身邊七年,笑顏如花的女孩拱手讓人。

    看到她在別人手裏,他會嫉妒,嫉妒到發瘋!

    沉默了很久,柳耀青終於是擡起了頭,他艱難地問,“葭兒,你是真心喜歡上他了,對嗎?”

    “嗯!”柳雲葭堅定地點頭,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絲笑意。

    當真正喜歡的時候,眼中的光,是藏不住的,但是柳耀青仍然不甘心,少女的悸動向來都是很容易的,自己伴在柳雲葭身邊整整七年,沒有人比他們之間的感情還要深厚了,或許,是他一直把感情藏得太深了,如果,他能勇敢一點直接表達心意,或許,結局就會不一樣。

    做了一遍又一遍心理建樹之後,柳耀青最終還是決定要開口,如果不說出來的話,他肯定會後悔一輩子的,“葭兒,我……”

    “哥哥,那支並蒂蓮花的簪子,在我走出安和侯府的路上就摔碎了。”柳雲葭似乎已經猜到了柳耀青想要說什麼,直接截住了她的話頭。

    她不想讓柳耀青說出那樣的話,柳耀青是她叫了七年,最親密敬重的哥哥,雖然,這兄妹的感情中,已經摻入了一絲雜質,但是柳雲葭卻難得的幼稚,倔強的認爲,只要不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他們之間純粹的兄妹友誼,就還能維繫下去。

    柳雲葭說得很委婉,但卻已經算是明確地給出答案了,柳耀青清澈的眸子最後的一絲希冀也漸漸地破碎。

    望着柳耀青的眼神,柳雲葭也很是不忍,但還是盡力地讓自己表現地輕鬆一點,“哥哥,你是我的哥哥呀,從我第一天來到安和侯府,第一天成爲柳雲葭,我就叫你哥哥,我們是最親密的兄妹,這聲哥哥,我會叫一輩子的。”

    我們是兄妹,也只能是兄妹。

    柳耀青有些苦澀地笑了起來,“哥哥?”他曾經最喜歡聽柳雲葭或清脆或軟糯的聲音叫他哥哥,但是現在他卻異常地討厭這兩個字。

    他不想只做柳雲葭的哥哥!

    但也正因爲做了七年的哥哥,他要了解柳雲葭的性格了,這個小丫頭倔強且果斷,她做事從來都不會拖泥帶水,她認定地事情是不會輕易改變的,如果強行地糾纏,可能連這聲哥哥都會失去。

    “對,哥哥,你是我的家人,所以,我一定會拼盡全力保護你,保護柳家的人,阿爹阿孃,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親人,是我拼上性命都要保護的人。”

    親人,多麼親密的關係,卻不是柳耀青想要的關係。

    柳耀青有些難受地揪了揪自己的頭髮,做着最後的掙扎,“我知道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了,可是我不明白,葭兒,齊慕殊不是隻將你當成水月的替身嗎?你如何能夠忍受,活在別人的陰影下呀?”

    聽聞此言,柳雲葭忍不住偷笑了一下,“我從來都沒有活在別人的陰影下哦。”

    看着柳雲葭臉上鮮活的表情,柳耀青知道自己已經輸得徹底,沒有任何地機會了。

    但願真如柳雲葭所說,齊慕殊仍然是當年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嗎?

    兄妹倆之間的氣氛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凝固過,柳耀青幾乎要把自己的髮髻抓壞,最後纔想到了一個話題來轉移,“昨天,檀折帶得那些黑衣人,各個武功不俗,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呀?”

    “是厲害的人,到時候哥哥就會知道的,現在哥哥只需要知道,他們是可以幫到我們的自己人就好了。”望着窗外夜色沉沉,柳雲葭放下手中都被自己捧涼的水杯,站起身來,“既然,話都已經說清楚了,那哥哥,我就先走了,哥哥,你千萬不要再做啥事了,你的雙手,是用來征戰沙場,保家衛國的,可不是用來做這些事情的。”

    “知道了!知道了!”柳耀青迭聲說,用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來掩蓋自己內心此刻的荒蕪。

    “知道就好,我的哥哥,永遠都只能是英雄!”柳雲葭刻意地強調“哥哥”這個詞,說完之後也不等柳耀青送,自己腳步輕快地蹦躂出來,其實柳雲葭也在掩蓋自己內心的不安。

    望着柳雲葭在夜色中漸漸遠去地背影,眉眼全都垂下去,他靜靜地走出門外站了很久。

    仍舊是兄妹,仍舊會甜甜地喊哥哥,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但柳耀青知道,有什麼最重要的東西化成流沙在指尖消散了。

    良久良久,柳耀青勾出了一絲笑意,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那個小丫頭失望呀,最起碼在她的心中他仍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可不能讓這個形象也崩塌了。

    一開始在水池邊徘徊的時候柳雲葭都不覺得冷,但是解決了問題從屋子裏出來之後她確實被凍得發抖,一邊加快腳步往芙蓉暖院趕去,一邊搓着自己的胳膊取暖。

    “小丫頭,冷了吧。”

    走過一個轉角,齊慕殊低沉磁性的聲音驀然響起,柳雲葭一擡頭就看到穿着黑色貂裘的齊慕殊朝自己走過來,手上還拿着一件一看就暖和的狐絨大氅。

    齊慕殊細緻地把大氅給柳雲葭穿上,但是比起覺得貼心溫暖,柳雲葭更多的卻是生氣,她橫眉冷對地瞪了一眼齊慕殊,“你怎麼會在這?你受了那麼重的傷留了那麼多的血,現在正是需要保暖靜養的時候,你還大半夜的到處亂跑,你不怕自己傷勢加重一命嗚呼嗎?”

    聽着柳雲葭帶着怒罵的指責,齊慕殊只是眯着一雙桃花眼淺淺地笑,不顧怒氣異常地牽起炸毛小貓的爪子,溫聲地解釋,“我是擔心你呀,我聽聞傍晚的時候你回來了,還撞到謹知和檀折打了一架,然後便不知蹤影,我等了你好幾個時辰也不見你,又聽桂岑說了在藥廬發生的事情,我便猜測你定是會來找柳耀青,想着你身邊沒人照顧便來給你送衣服了。”

    他猜得倒是挺準!

    齊慕殊的聲音向來都是極好聽的,此刻有極力地溫柔,很輕易地便將柳雲葭波盪的心給安撫了下來,但她卻還是有些不滿,“送衣服這種事情,你隨便差事一個下人來不就好了?何苦你自己來呢?你可是一隻都踏進閻王殿的人了,能不能對自己負責一點?”

    “你擔心我啊?”對於柳雲葭喋喋不休的唸叨,齊慕殊忽然冒出來一句,笑意中帶着一絲他慣有的輕浮。

    不知怎得,柳雲葭的耳朵就不受控制地燒了起來,她瞪了一眼齊慕殊,“怎麼?我不能擔心你嗎?刺傷你的可是檀折,你要是死了,那我可就是間接兇手,到時候謹知可就不止要砍檀折了,怕是還要來砍我,而且你身邊能人輩出,比謹知厲害的人怕是比比皆是,我可怎麼招架得來哦?”

    看着柳雲葭明豔豔火辣辣的表情,懟起人來還是一如既往地有水準,齊慕殊微微地放下心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