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誰。

    無須解釋,枕青溪便已知曉。

    一味藥而已,卻需要蘭璧舟親自來送,這很難讓枕青溪不懷疑,卿時真是否又有什麼歪點子。就像在猜到她是誰後,將她安排在蘭璧舟的住處對面。

    似是知曉枕青溪心中所想,卿時真作出解釋:“天門不朽花,長在天門山西南絕壁之上,只此一朵。此花采摘之後六個時辰就會枯朽,所以需在六個時辰內採摘入藥。要在六個時辰內,攀天門山絕壁,再橫跨半個道界,護天門不朽花不傷,唯他。”

    天門不朽花,八階靈藥,只生長在天門山上,可攝取細微的大羅天界之氣。一花開後,若不採摘,便可永向天門,此生不朽。

    “天門不朽花?”玄緲對高階靈藥有些許瞭解,知道天門不朽花的珍貴之處,“我……”

    他忽然有些退縮,八階靈藥,能夠攝取大羅天界之氣的靈藥,需得什麼樣的價格?

    “讓他送來吧。”枕青溪伸手捏想包子臉,“你最好喫完藥給我好起來——對了,這包子有點兒先天資質在,別讓他撞見了。”

    天生劍骨,豈止是有點兒資質。

    蘭璧舟在道界禁劍,有此類資質的天選修士,大都選擇封印己身,以免招來禍端。枕青溪自知練氣初期,不宜與其硬碰硬,暫且忍一忍。

    在替玄緲檢視傷勢時,卿時真便已探出封印之下的天生劍骨,但她沒有開口。

    “嗯。”卿時真沒有多話,難得枕青溪已暫時放下芥蒂,她不願再提起禁劍一事——最好此後都不再提起此事。

    敲門聲適時響起,卿雪道:“宛童,無疾長老有事尋你。”

    “無疾掌刑罰,他來做什麼?”卿時真看向枕青溪。

    言外之意,是問她近日是否犯了什麼事端。

    往日她是劍靈時,囂張跋扈比之今日更甚,時常樹敵,多半由蘭璧舟解決平息,小半由卿時真解決平息。這倒不是她不敢擔當,而是如果由她本人出面,事態只會愈演愈烈。

    枕青溪聽得明白,也不解釋,留下一句“好好看病療傷”便走出房門。

    無疾正在未名樓外,看着云溪中央憑空升起的綠藤牆,見其上附有谷主靈氣,稍加思索,便明白谷主用意。云溪畔無瑕齋是道尊小住別院,枕青溪長住未名樓,勢必會有與道尊偶遇的那天,谷主提前將屏障架好,便可杜絕兩人偶遇,以免枕青溪那狂妄性子惹怒道尊,落得個悽慘下場。

    這是對谷主對枕青溪的愛護。

    無疾甚是感慨:谷主果真體恤族人,可惜這狂妄之人從來不識好歹。

    “賭藥的事,通知過卿世臨了?”枕青溪踏出房門,悠悠然問道。

    無疾轉身,枕青溪得天運之等,位同谷主,哪怕他再不滿意,也依照禮數長拜行禮,隨即回答:“卿世臨嚴詞拒絕。賭藥比試,需得雙方自願纔可開啓。”

    枕青溪甩甩手道:“拒絕?沒說是誰要跟他比?”

    “自然說過,但他拒絕了。”無疾回說,“今日卿世臨在刑罰堂過會,時間定於午後,你們如果真的要比,過會之後自己去說。”

    枕青溪擡眼一看天色,距離午後還早:“讓你挑的東西挑好了嗎?”

    無疾手中那朵星雨花,枕青溪勢在必得。雖然以她如今的處境,直接向卿時真索要會更方便,但她內心十分抗拒,左右換無疾的星雨花也不需她結賬,何必再讓卿時真知曉呢?

    “……”無疾老頭臉登時垮了,有氣無力道,“廣儲堂內沒有我需要的藥材。”

    枕青溪道:“先記賬,把你的星雨花送來,廣儲堂欠你一株藥,以後有需要了去找司爐老頭領。”

    “記賬?你這是硬搶!”無疾氣得吹起鬍子。

    “搶你什麼了?”卿時真緩緩步出未名樓,站在枕青溪身側,“缺什麼藥材?”

    無疾見卿時真出現,連忙行禮回話:“稟谷主,屬下存有一朵星雨花,以備晉入守一之境時所用。宛童娘子欲要與我換藥,只是屬下暫無需求。且這一朵星雨花需得留在手中,以免晉境之時無藥可用。”

    卿時真緩緩道:“無疾,你先回去。”

    無疾如釋重負,敷衍一句立刻溜之大吉,防止突然被枕青溪攔下。

    “你倒是迴護這暴脾氣老頭。”枕青溪看無疾跑得快,轉眼間已沒了蹤影。

    卿時真略一拂袖,十朵星雨花懸於空中,浮在枕青溪面前。

    “我見你先前服過復氣散,但似乎並無成效。”卿時真精通醫道,自然知曉枕青溪的打算,“你並非奪舍,此前也非修士,復氣散於你恐怕無用。”

    對於這類傳統醫藥,卿時真做出判斷,枕青溪只信不疑,於是對那星雨花沒了興趣。

    “恐怕……”卿時真猶豫片刻後,委婉說道,“此前你是靈體,實力強弱與劍身靈意息息相關。如今你附在卿宛童肉身之上的,唯有一道靈識,任何復原類藥材對你來說都無用。且靈識與軀殼結合密切,可以說你已是一名凡人修士。修煉晉境,應當穩步前行。”

    雖然卿時真有意極力委婉言辭,但仍紮在枕青溪心口。

    “辛榕也是靈識。”枕青溪不肯放棄任何一點機會。

    卿時真欲言又止,最後說道:“辛榕是真實幻境之靈識,存世數萬年方得如今修爲。”

    枕青溪當然不會想要修煉數萬年才達到化劫之境。

    她恨不得明天一覺起來,自己就是半步飛昇,然後立刻宰了蘭璧舟這個崽種。

    “只能一步一步來?”枕青溪不死心。

    卿時真點了點頭:“而且……朱顏枯……”

    是了,還有朱顏枯這種東西。損傷根基,司爐老頭的判斷是再無晉境可能,只能混喫混喝,熬到老死爲止。卿別易,現在奈何不了半步飛昇的蘭璧舟,還能奈何不了你一個小小練氣?

    “朱顏枯既然是禁藥,一個練氣修士怎麼能拿得到?”枕青溪直覺在卿別易背後另有他人,卻不明白,自己怎就成了別人的靶子。

    卿時真收回星雨花,略作思忖後回說:“你若答應我不氣不惱,我就將此事由來全數告知。”

    能讓枕青溪氣惱之事,無非是百年之前,道界禁劍,劍修轉職刀修。

    枕青溪不能保證聽了不生氣,但她說:“可以,你先講講。”

    氣不氣,惱不惱,聽完再說。

    “百年之前,天醫谷剛剛落成,天下閒散醫修紛紛趕來,天醫谷迅速壯大。人員增多,資源分配成了難題,於是我想了個法子,便是‘鑑運之試’。通過鑑運之試篩選氣運上佳之人,多分配些資源,氣運稍弱之人,便少分配些。在與幾名長老商議過後,十年一屆的鑑運之試就此開始。然而第一屆鑑運之試,卻遭遇了不小的阻礙。”卿時真帶着枕青溪到一旁涼亭內坐下,召出茶水點心,細細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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