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都是當初在上海跟蹤監視她的人,顯然日本人是猜到她逃到了香港,先封鎖住碼頭和海關,然後再逐個片區慢慢搜索她的蹤跡。
盛慕儀沒敢冒險,她對自己的化妝術沒有太大的信心。
她安然回到旅館,決定先把自己的化妝術水平提升上來,等一個適當的機會再離開香港。
她每天除了喫飯睡覺,就是去附近的書店去買化妝、美容的書籍,這類書比較冷門,不過用心找還是能找到一些。
買來書後,她用心鑽研,不斷在自己身上、臉上嘗試着,變換不同的造型,但仍然不滿意。
附近書店關於化妝的書都買完也看完了,她就坐了輛人力車往遠處走,看到一家比較大的書店,就走了進去。
盛慕儀正瀏覽書架上的書籍,一個人走了過來,看到她後驚喜地叫道:“凱特小姐,怎麼是你啊?”
盛慕儀轉頭一看,也是驚呆了,這不是那個曾經幫了她大忙的宋先生嗎?
“宋先生,你怎麼在這裏啊?”
“說來話長,不過我現在是這家書店的夥計了,凱特小姐想買什麼書,我來幫你找。”宋真陽開心地笑道。
上海方面聽到宋真陽彙報的情況後,與我黨潛伏人員提供的情報相互印證,認爲出現在渡輪上的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從上海逃出去的盛氏產業繼承人盛慕儀。
於是立即指令香港地下黨組織,一定要搶在日本人前面找到盛慕儀,把她保護起來。
這些日子,香港地下黨組織安排了幾個小組,分頭在各個區域尋找盛慕儀的下落。
香港方面有點納悶,爲什麼花費如此大的精力查找盛慕儀,她有那麼重要嗎?不過命令就是命令,只管服從不需要理解。
郭嵩濤今天一早就出門了,滿大街去尋找慕儀,留下宋真陽守店,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那個自稱凱特喬的女人自己找上門來了。
雖然這些日子盛慕儀學了不少化妝術,而且化妝技術也比以前高明瞭許多,但是宋真陽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盛慕儀的化妝術目前只停留在臉上,身型、身高都沒有改變,更主要的是那種獨特的氣質,一眼就讓宋真陽識別出來了。
“外面好像有很多日本人在找人,他們是不是在找你啊?”宋真陽試探着問道。
“不知道啊,他們爲什麼要找我啊?”盛慕儀裝傻道。
不過她還是露出了緊張的神情,偷偷往外瞄了一眼。宋真陽在心裏笑道,還裝啊。
“是啊,他們好像在找一個叫盛慕儀的人,你是凱特喬,那不是找你。”宋真陽笑了起來。
這一刻他已經認定盛慕儀就是他們要找的人,雖然他也只是在報紙上看過慕儀的照片,跟現在的慕儀差別很大,但是慕儀不會撒謊,或者是她裝傻的本事不高,言談之間全暴露了。
宋真陽是什麼人,那是從事了多年地下工作的老情報人員,早已經練就出火眼金睛了。
“凱特小姐,我們也在找您。”宋真陽笑道。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找我幹什麼?”盛慕儀有些慌了,拿在手中的書一滑,掉在了地上。
雖然宋真陽一看就是正人君子,但是這年頭看人不能看外表,甚至不能聽他怎麼說,有時候說得越是慷慨激昂、正氣凜然的人反而不是好人。
“我們絕對沒有惡意,只是想保護您,不讓日本人傷害到您。嗯,怎麼說呢,就跟在船上一樣吧。”宋真陽笑道。
“我不用任何人保護,我自己過得很好,也沒有人想要傷害我。”盛慕儀連落在地上的書都沒有撿起來,就想要離開。
這顯然是違揹她性格的舉動,極不正常。
宋真陽當然沒法阻止,不過他打定主意這次一定要跟緊盛慕儀,絕對不能讓她在自己視線裏消失了。
“老郭,這就是我跟你常說的凱特小姐。”宋真陽急忙說道。
“您就是凱特小姐?”郭嵩濤大喜過望,急忙伸出手來。
盛慕儀並沒有伸手,而是警惕道:“我不認識你們,我只是來看看你們書店有沒有我感興趣的書,我現在要走了,請您讓路。”
郭嵩濤笑了:“凱特小姐不用着急,我這裏真有您感興趣的東西,您只要看上一眼就行。”
“什麼東西?”盛慕儀警覺道。
“應該是您的東西,您一看就知道了。”郭嵩濤笑道。
他急急忙忙走進書店的裏面,不多時就走了出來,然後拿着一本厚厚的夾子。
在這期間,盛慕儀曾經想要馬上拔腿就跑,但是她還是留了下來,因爲郭嵩濤說這裏有她的東西,成功激發了她的好奇心。
雖然她知道好奇心絕對不是好東西,連九條命的貓都能害死,但是萬一是紫苑的消息呢。
“您看看這個,是不是您的東西?”郭嵩濤打開夾子,從裏面拿出兩隻信封和幾張稿紙。
盛慕儀看到這些,大吃了一驚,這是好多年前她給新青年雜誌投的稿件,可惜始終沒有被刊載過,後來她索性不再寫了。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盛慕儀厲聲喝道。
“本人郭嵩濤,曾經在新青年雜誌社擔任編輯,這些稿件當初都是我收到的,一直保留着。”郭嵩濤笑道。
“您是當初新青年雜誌社的郭老師?”盛慕儀清楚地記得有這麼個人,萬萬沒想到能在香港遇見,而且還保留着她當初的信件。
“正是鄙人。”
如果郭嵩濤只是介紹自己是什麼人,盛慕儀仍然不會相信,但是他拿出了自己當初投的稿件,這個沒法作假,騙不了人,她也就相信了。
“郭老師,您怎麼來了香港?”盛慕儀問道。
“這可說來話長了,新青年雜誌社被迫關閉後,我在上海開了家書店,跟香港這家書店是連鎖的,所以經常往返於滬港之間。不瞞您說,這幾天我一直在找您,我們知道日本人在搜捕您,只是想幫助您,保護您,沒有別的意思。”郭嵩濤正色道。
“那就多謝您了,這位宋先生已經幫過我大忙了。”盛慕儀笑道。
“應該的,我們都是中國人,應該互相幫助。如果是我被日本人搜捕,您有能力幫我,我相信也一定會幫的。”郭嵩濤不愧爲老地下黨員,說話拿捏的分寸十分到位。
盛慕儀笑了,既然已經被這兩個人識破了,也不用再僞裝下去了。
她相信,當年的新青年雜誌社編輯,她很崇拜的郭嵩濤,絕不可能是壞人,宋真陽也一樣,他們說不定還是自己想要接近的人呢。
那時候她剛剛讀高中,新青年雜誌對她的影響極大,甚至可以說改變了她的人生態度和政治傾向,但她不敢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父親。
她想起了熱血激昂的歲月,在夜裏睡不着覺,奮筆疾書,把自己的觀點和一些思想都寫成稿件投寄到雜誌社。
然後就盼着雜誌社的回覆,過後不久雜誌社回覆了便籤,約請作者適當時候到雜誌社面洽。
盛慕儀仔細研究過這本雜誌,知道雜誌社坐落在法租界環龍路漁陽裏二號,她曾經想去雜誌社找編輯求教,查了雜誌社的電話,打過去,接電話的人說郭編輯出門了。
她記住了,新青年雜誌社有個郭編輯,但沒過多久,父親就決定送她去美國讀書,造訪雜誌社的願望終究沒能實現。
如此說來,她跟郭嵩濤也算有緣之人,六年前兩人在上海擦肩而過,六年後,今天終於在香港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