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你們都成什麼樣子了?你們不要忘了自己是什麼人。你們都是革命軍人,軍人的天職是什麼?是服從命令!”
“長官,恕我直言,軍人的天職首先是保家衛國。”四處處長頭一次頂撞康澤。
“保家衛國靠你們在座的這些人就行了嗎,難道南京軍事委員會是擺設?第十九路軍就缺你們這幾個戰士?如果我們這屋子裏的人就能打敗日軍,我馬上率領你們上戰場。”康澤怒道。
所有人都低下頭,雖然康澤的話不無道理,可是這份窩囊氣實在咽不下去。
“諸位,不只是上戰場纔是戰鬥,我們做情報分析工作也是戰鬥,而且價值更大,如果我們能搞清楚日軍的實力、兵力部署還有他們的作戰計劃,對第十九路軍將是最大的幫助。”路鳴急忙打圓場道。
“就是,路長官說的這些纔是我們現在應該思考的問題。”康澤語氣放緩道。
“我們現在根本不可能蒐集到日軍的情報啊,他們在暗處,我們在明處。”五處處長搖頭嘆息道。
“情報蒐集積少成多,加以分析還會有更多收穫,比如說我們已經知道,日軍這次僅僅是想製造一次局部衝突,並不是開啓一場全面戰爭,這對我們來講就是很重要的情報。”路鳴解釋了他對情報工作的理解。
“你們認真聽路長官講話,重點要牢牢記住,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康澤正色道。
“南京方面是如何看待這個情報的?”六處處長陰冷地冒出一句。
“絕對重視,政府和軍事委員會將以此制定對日政策。”康澤堵住了對方的問話。
“這次情報是我們上海分社提供的,也是藍衣社建社以來的首功,在座的全體同仁功不可沒。”路鳴呵呵笑道。
大家聽路鳴這樣說,雖然覺得臉上有光,心裏也不免嘀咕着:這情報不是你一個人弄到的嗎?
不過路鳴說的也對,儘管是路鳴提交了這份軍事情報,但是上海分社全體人員也都能分到一些功勞,人人都能沾光。
“我們是不是應該跟第十九路軍的軍事參謀開一次聯席會議?研究一下對日部署。”軍人出身的四處處長,仍然不忘對日作戰。
“諸位,我再強調一遍,對日決策不是我們考慮的事情,南京時刻關注着上海的一舉一動,我們的工作和職責就是情報、情報、情報。”康澤盯着四處處長說道。
五處處長忍不住拍了一下身邊的四處處長的肩膀,眨了眨眼睛,意思你話太多了。
康澤瞪着眼睛環顧四周,大家都不作聲,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中午午餐時,路鳴正要喝酒,卻聽外面餐廳裏響起了嘹亮的黃埔軍歌。
他探頭出去一看,所有人員身體筆挺,放聲高唱軍歌,他雖然不會唱黃埔軍歌,卻也聽得心潮澎湃。
“兄弟們心都是好的,血都是熱的,沒有失去革命軍人的本色。”康澤感嘆道。
下午一點多鐘,路鳴接到一個電話,是鄧文儀打過來的,上來就直接說:“路兄弟,校長要直接跟你說話。”
路鳴激靈一下站了起來,這時話筒裏傳來蔣先生的聲音:“是路鳴嗎?”
“先生,我是路鳴。”路鳴大聲道。
“我想再問你一遍,你有多大把握能確定,這次日軍在上海只是想製造一次局部衝突,而不是要偷襲南京,開啓對華全面戰爭?”委員長非常嚴肅地問道。
“先生,我現在敢百分百確定,日軍的胃口只限於在上海製造一次局部衝突,絕對不可能把南京當作軍事目標。”路鳴十分堅定地說道。
“你爲什麼這麼確信?我們得到多方情報,日艦不僅停靠在吳淞口,還增派艦隊開往武漢等地,有同時攻擊我國多個城市的跡象。”委員長說道。
“我看這像是盛會長的腔調嘛,啊,我猜得對不對?”委員長口吻輕鬆了幾分。
“是的,先生,您猜對了。這的確是盛會長的觀點,我也是這麼認爲的。戰爭需要強大的財力支撐,在短期之內,他們掠奪到的經濟資源維繫不了軍費支出,國內經濟必然崩盤。”路鳴簡潔說道。
“嗯,入不敷出,盛會長會算賬啊。不過他們現在擺出這個陣勢,我們也不得不防啊。”委員長說道。
“這完全是假招式,想嚇唬我們,同時也是掩蓋他們在東北建立滿洲國的行動。先生,我們絕對不能接受他們的訛詐。”路鳴說道。
現在日本在東北建立滿洲國的事已經不是祕密了,清廢帝溥儀已經被日本關東軍接到東北的長春,準備扶植他當滿洲國的領袖。
“明天我們要開個會議研究對日決策,上海吳市長也會來參加,你和康澤明天也到南京來,跟吳市長同車過來吧。”委員長說道。
“先生,這樣重大的會議我一個晚輩後生參加合適嗎?”路鳴皺眉苦笑道。
“你不僅要參加會議,還要在會議上做發言,把你今天對我說的這些整理一下,然後對所有參會的軍事委員講一下,消除某些人的疑慮。”委員長說完就把電話轉給了鄧文儀。
“兄弟,恭喜啊,校長竟然親自邀請你在最高軍事會議上發言。”鄧文儀笑道。
“什麼……最高軍事會議。”路鳴感覺腦袋大了,舌頭都麻木了,他是真的有些嚇着了。
撂下電話,路鳴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腦子裏嗡嗡作響,根本沒聽到有人敲門。
路鳴還沒緩過神來,康澤過來了,滿臉疑惑道:“路兄,我剛纔接到鄧兄的電話,說是讓我和你明天去南京參加最高軍事會議,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我……不知道。”路鳴渾身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想當初,面對於鶯兒的刺殺他也沒這麼緊張過,現在他真的有點不知所措,大腦一片空白。
如果說單獨面對一個高層人士,他並不怯場,但是在黨政軍大佬雲集一堂的大會上發言,聽委員長的意思,差不多等於給他們做報告。
路鳴覺得這實在是太荒唐了,他可是連戰場都沒上過的人,哪有資格給一衆上將們做報告。
“你也不知道啊,那你接到通知沒有?”康澤更加納悶了。
“接到通知了。”路鳴流着汗說道。
“沒告訴你爲什麼讓我們參加最高軍事會議?”康澤感覺路鳴有點走神。
“好像……沒有。”路鳴含糊答道。
“老兄,你的屋裏溫度太高了,小心感冒。”康澤說了一句轉身走了。
這事他問過鄧文儀,結果鄧文儀告訴他到時候就知道了,他也不敢多問,只好來問路鳴,沒想到路鳴跟他一樣糊塗。
康澤走後,路鳴立即從酒櫃裏拿出一瓶威士忌,對着瓶喝了兩大口,這才鎮靜一些。
“不行,這事得找老伯商量,一定要讓委員長改變主意。”他想了想,自言自語道。
路鳴拿起電話,想了想又放下了,電話裏說不清,還是晚上過去好好跟盛有德談談吧。
整個下午他坐立不安,一直試圖梳理思路,但腦子裏一片模糊,根本理不清楚。
好不容易熬到四點,他趕緊下樓開車直奔留園,晚餐也沒心思吃了。